卡夫卡短篇小说编(十二)(5)
“的确,你们一直比我强,但毕竟只是在我不打扰你们的条件下。”
“谢天谢地,月亮,你不再是月亮,但是,也许是我一时疏忽,把你被称做月亮的东西一直叫做月亮。当我把你称作‘被忘却的色彩奇特的纸灯笼’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再这样目空一切?当我把你叫做‘马利亚圆柱’的时候,你为何差一点隐没?马利亚圆柱,当我把你称作‘投下黄光的月亮’的时候,我再也看不到你那咄咄逼人的态度。”
“每当人们思考你们,你们就感觉不舒服,看来,这是真的,你们的勇气正在减少,你们的健康正在每况愈下。”
“天哪,如果思考者向醉汉学习,想必是非常有益的!”
“为何到处静悄悄的?我猜想风不再吹了。那些常常像在小轮子上滚过广场的小房子,早已被踩实在土里——寂静——寂静——人们甚至看不到那根平时把它们和地面分开的黑色细绳。”
我开始跑了起来。我绕着那大广场顺利地跑了三圈,由于未遇见任何醉汉,我便以原有的速度,轻松地朝卡尔大街跑去。我那往往显得比我要小的影子在墙上和我并排奔跑,如同在墙和街底之间的谷道里一样。
当我经过消防队的那幢房子的时候,从小环形路那儿传来了喧闹声,我在那儿转弯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醉汉站在井栏杆的旁边,他把双臂平放在栏杆上,用穿着木拖鞋的双脚踩地。
我先停住脚,以便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朝他走去,从头上脱下大礼帽,作了自我介绍:
“晚安,柔弱的贵人,我已23岁,但还没有名字。您的大名肯定惊人,甚至让人歌颂,想必您来自巴黎这座大城市。您的四周弥漫着法国越轨的宫廷发出的那种完全不正常的气味。”
“您那双染过的眼睛肯定看到了那些高贵的女士,她们早已站在那既高又明亮的平台上,扭动着苗条的腰肢,面带嘲讽的表情转过身来,而她们摊开在阶梯上的着了色的拖裙的底部还落在花园的沙土上。——不是吗?仆人们分散在各处,他们穿着灰色的、剪裁得很粗俗的燕尾服和白色的裤子,爬在长长的杆子上,双腿朝上,绕在杆子上,而上身往往朝下和弯向一边,因为他们不得不借助于绳子把巨大的灰色银幕从地上拾起来,并把它张紧在高处,因为一位高贵的女士想看一下浓雾弥漫的早晨。”由于他打嗝儿,我几乎感到大吃一惊,然后说道:“先生,您来自我们的巴黎,来自暴风骤雨的巴黎,啊呀,来自这种狂热的冰雹天气,这是真的吗?”当他再次打嗝的时候,我不知所措地说:“我知道,这是我的莫大光荣。”
我迅速地用手指扣上大衣的纽扣,然后热情而谨慎地说:“我知道,您认为不值得回答我的问题,但是,如果我今天不向您提问,我势必要过一种含泪的生活。”
“我求您,如此打扮的先生,人们向我讲述的故事是真的吗?在巴黎,有没有仅由饰有装饰物的衣服组成的人?在那儿,有没有只有大门的房屋?据说,夏日里那儿的天空一片蔚蓝,只是由于贴上一朵朵心状的白云而显得美丽,这是真的吗?那儿有没有一个观众络绎不绝的珍奇物品陈列馆?据说里面只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树,挂在树上的小牌子上写着最著名的英雄、罪犯和情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