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台》第三十三回

鸡叫天明，一如往常。
掌柜的起床之后没往外走，披上大褂在屋里踱了几步。怹昨晚上打躺床上开始琢磨，伦儿说的那码事到底可行与否，直琢磨到睡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自然是好的，可自己又并非孑然一身，倘若真成了家，那院子里的小子们又当如何？难道真有哪家姑娘甘心来经营这茶馆、照顾这群孩子？
“掌柜的！饭得了！”祥子扯着嗓子在窗外喊。
“哎！这就来！”怹暗笑自己这是想瞎了心了，抬手系好衣襟的盘扣，迈步出门。
“您起了？抓紧洗脸吧，昨儿三爷差小龙给送来不少面条鱼，我搁鸡蛋里摊了，这玩意儿撂凉了腥。”烧饼一边往桌上端粥一边扭过头来和掌柜的说话。
自打小崽儿去了三爷家，怹就三天两头的往茶馆里送东西，今儿带几包点心，明儿送两筐蔬菜。掌柜的也知道三爷什么意思——他既有富裕的往这儿送，小崽儿在那儿也亏不了嘴。
洗完脸从水房出来，这一桌小子齐刷刷地盯着怹，满脸期待的坏笑。
“都瞧我干嘛？快吃饭吧！”掌柜的把手巾搭在肩膀上，端起碗来准备喝粥。
“掌柜的，您…没有什么好事要跟我们说？”阎大脑袋小心翼翼地试探。
怹马上反应过来是大林泄了密，伸长了胳膊拿筷子敲他脑袋，“就你长嘴！”
“嘶，别别别，您别打我，我这不是替您高兴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林挨了一下子，疼得直往后躲。
“就是，掌柜的，其实我们都盼着您能找个人过日子！”小四附和。
“找个人过日子？哼，抬头看看，这跟我过日子的人还少吗？”
“我们？我们不算！”小孟儿撂下筷子，“我们又不能给您生孩子。”
这话引得一桌小子呵呵傻笑。
“你们要真不算，我早找着过日子的人了！”掌柜的被缠得不耐烦，抹下脸来。
坏笑与傻笑之声戛然而止，小子们识趣地吸溜着自己碗里的粥，心情骤然低沉。
掌柜的发觉自己这话说得重了，打岔往回找补，“嗯…那个，隔壁好几天没冒汽儿了，怎么回事？哥儿俩回老家了？”
“没有，还在呢。”九良把窝头掰碎了往嘴里塞，他隔三差五就跟烧饼去隔壁教那哥儿俩打板儿。
“您琢磨这日子口，他们俩还吃不饱呢，上哪儿买面备菜包包子啊？”
掌柜的一蹙眉，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疏忽，“孟儿！”
“嗯？”小孟儿费劲儿地把嘴里那口窝头咽下去，噎得直抻脖子，“怎么的您呐？”
“今儿三爷要是送东西来，送到隔壁去。”
“得嘞！您请好吧。”
“行了，快吃吧，吃完咱该开张了。”
一个个都埋下头解决碗里的粥。说是粥，实则拢共也没放多少米，带着口罩都能吸溜进去。这年岁，吃早点的象征意义早就大过了实际意义。
吃过了饭，掌柜的回里屋写字，前前后后该忙活的都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