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台》第三十九回

“坏了坏了坏了，怹怎么还没睡啊！”大林一下就麻爪了。
“咳咳，怎，咳，怎么办啊？”小崽儿好不容易抢着勺刚捞着一口，被这一吓，差点呛死。
外边掌柜的还催呢，“开门呐！在里边嘀咕什么呢？”
哥儿几个眼神交流一番，推举阎大脑袋去开门。趁他开门这工夫，烧饼转身把盆搁到了地上。磊子和祥子上前一步，把盆挡住，心想应该能对付过去。
开门把掌柜的让进来，怹站在门口狐疑地环视一周，“干嘛呢？全糗在一块。”
“啊？没…没事，聊天呢。”大林一脸尴尬的堆笑。
“没事？”掌柜的抬手一指，“那后边什么玩意儿冒汽呢？”
一屋子的人心都凉了——瞎了！光顾着挡盆了，忘了这一盆热汤还冒热汽呢！
小崽儿这会儿正在炕沿儿坐着，急中生智，俩脚把鞋一蹬踩在盆边上，“泡脚水！”
“啊……对！”祥子顺手拽了块手巾塞给小崽儿，“崽儿泡脚呢。”
“大半夜不睡觉，泡脚？”掌柜的抱着胳膊，显然这理由不能让怹信服。
“这不是天冷，我泡泡脚，暖和……”小崽儿做贼心虚，目光躲躲闪闪。
“呵，我信你那个！”掌柜的抬手扒拉开挡在眼前的磊子和祥子，“起来！”
知道糊弄不过去了，一个个都老实了，垂手耷拉脑袋，等着挨呲。
掌柜的踱到炕边儿，小崽儿识趣地把脚收回来。一盆热气腾腾的野菜汤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挺讲究啊你，洗脚水里还泡着草药？”
小崽儿本来就够臊得慌了，再加上屁股底下热炕一熥，从耳朵根一路红到脖颈。
“哪个少爷给我解释解释，这什么呀？”掌柜的拿脚尖踢一踢地上的木盆，盆里的野菜汤一荡一荡，要不是刚才小子们抢着喝去了一些，非洒到怹的鞋面上不可。
没人吭声。小屋子里一下挤进这么多人，桌上油灯里的火苗像受了鼓励似的，欢欣雀跃，灯芯哔哔剥剥的声音比平时格外响。
“不说咱就耗着，我豁出去明儿个不开张了！”掌柜的抻出板凳来坐下，摆出誓不罢休的姿态。
“野菜汤。”烧饼低着头，轻轻吐出三个字。
“什么东西？”掌柜的偏过头瞧他，“你过来，站我跟前儿说。”
烧饼挤到怹面前，“那盆里是野菜汤。”
“哪来的野菜？”
“后院墙根底下长的。”
“就我让你薅的杂草？”
“是。”
“是？我让你是！”掌柜的脱下一只鞋掴到烧饼身上，“饿死鬼投胎啊！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啊，你们就敢吃！不吃能饿死吗？不吃能饿死？！”
烧饼身量很高，掌柜的站起来只到他肩膀，所以他低着头，用余光刚好能撇到怹愤怒到变形的面孔。
小四见烧饼挨了几下，急着替他申辩，“那就是寒冬菜和野蒜，我小时候都吃过，吃不坏。”
“你给我闭嘴！”掌柜的拿鞋指着小四的鼻尖，“还没到你呢！今儿谁也跑不了，我看你们是要反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