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哺暗当铺（7）

入夜。
钟敲到第十下，孟鹤堂推开房门沿着长廊往中堂走，头一次觉着这院子太静了些，错几步折下一枝绿叶来，用手绢系住插在泥中，只一瞬便被黑气吞噬，从院子四面八方的土下，涌来无数蚁虫，近了却被绢中生气所灼，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一瞬过后，引来飞鸟落枝，几朵花骨朵从枝条中钻出，才有几分有人住的样子。
小姑娘从前厅跑来，刚走到院里，看见孟鹤堂满脸喜悦地盯着枝上的花骨朵看，她拽一把眼前人的袖口，昂着头说“哥哥让我来看看您起身没有”
孟鹤堂低头揉小姑娘的头发，笑着问“你猜我起来没？”
她歪着头笑，左右摇手里的袖子。
孟鹤堂半蹲下，搂住她的胳膊，抱在怀里起身往前厅走。
“您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小姑娘趴在肩膀上问，“一直笑”
“我平日里很凶吗？”
小姑娘点头又摇头，自个编的麻花辫甩在孟鹤堂脸上，引得他不住闪躲。
“孟哥哥，您脖子怎么了？”她指着他脖子上一块红印问。
孟鹤堂噌的一下红了耳，别过头说，“——一只亏心的野猫。”
小姑娘点头，搂紧了心说：“原来九良哥哥是属猫的啊。”
“咋还抱着进来了？”周九良站在柜台里，翻着前几年的账簿核账，听见动静扭头一瞧，一个大的抱着个小的出来了，“您也不为自个腰当点心。”
小姑娘听这话，松开手从孟鹤堂身上跳下来，提着抹布跑到了角落里擦柱子。
“还不是看长这么大了，再不抱以后都抱不动了”孟鹤堂往柜台走，拍拍自己被蹬脏的大褂。
“她能长？”周九良合上账簿，也不看他，又弯腰拿出另一本来，端的是勤勤恳恳。
孟鹤堂被噎住了声，走过去抽掉周九良手中的笔，背靠着柜台，探头到他脸前，“出息，”他抬起手薅周九良额前的卷毛，“连小孩子醋都吃。”
周九良一手撑住柜台，另一手搂住孟鹤堂后腰，把整个人圈在怀里，凑近了鼻尖对鼻尖，“要不是她才五六岁，我真要让你解释解释”他不满足地轻啄了一口，“可她不止跟你过了五六年的日子，说不定什么都懂，师哥，我不开心。”
周九良抱紧怀里的人，把孟鹤堂整个脑袋揉进胸膛里，余光看见小姑娘站在角落里朝这边看，他拿正眼一瞧，小姑娘踮着脚笑嘻嘻地提着抹布站着，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曲臂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他笑出声来，朝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继续说，“可我相信师哥，——有奖励吗？”
孟鹤堂推开他，“没个正形。”他转身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端起桌上的茶慢慢的喝。
“茶很烫吗？”周九良跟过来半坐在扶手上。
“啊？不烫，刚刚好。”孟鹤堂一脸疑惑，又递起茶托，“你要喝？”
周九良接到手上抿了一口，“是刚好，”他放回桌上，“我以为很烫，烫得你耳朵都红了”他伸手去揉孟鹤堂泛红的耳垂。
柜台边戳出一根麻花辫来，摇摇晃晃。
周九良跟孟鹤堂做了个“嘘”的手势，轻悄悄地走过去揪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