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哺暗当铺（5）

中元节。
约莫早上七八点，他被叫门声唤醒。
“周九良！周九良！”
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昨日里受的惊吓还没缓过来，不敢应声，下了炕穿鞋走到门前，扒着门缝往外瞧，漆黑一片。
他心中疑惑，透过窗看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了。
“周九良！我有话和你说，关于当铺。”
他的确好奇的很，站在门内左右看看，没什么武器，抱着枕头开了门。
又是那个跟自己长的一样的男人，还是一身墨绿军装。
他站在门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得走了，他要杀我，你这是第三天，七天之内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落地钟、落地钟压着当铺”他越说越急促，“他来了他来了”他朝身后的走廊望去，胡乱在自己胸膛抹几把血蹭在周九良脸上“这能救你一点，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再看走廊一眼，顾不得告别朝反方向跑去，隐了身形。
周九良站在门口，眼神涣散，用手背蹭抹脸颊，什么也没有，像是大清早的站在门口做了一场梦。
“周先生这是等我？”
他惊得抬头，孟鹤堂正站在门前，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四处打量。
“——啊，是，啊不是，我、我今日起得早了。”
“那您先行洗漱，稍后去前厅用餐”孟鹤堂也不追问，只撂下这么一句话，甩着袖子离开，却不是去餐厅的方向。
待他洗漱完成，小姑娘已上了桌，乖乖巧巧的等着开饭，见到他来了，昂着头甜甜地叫了声“九良哥哥。”
“诶，”他答应，左右顾盼，又问“掌柜的呢？”
小姑娘朝后院看去，“洗手呢，今日里洗的格外久些。”
字音一落，孟鹤堂打后面进来，从袖中抽出手绢擦手，瞧见他正往这边看，对上视线笑而不言。
他们邻着坐，这几日都是如此，但现如今知道了一些事情，周九良心里打鼓似的跳地迅速。
他捧着大白饭，一粒一粒的吃，看一眼桌上的荤食就直犯恶心。
“今儿中元节，你吃没事。”孟鹤堂长筷一夹，一块骨头瘦肉就落在周九良碗里。
他吓得砸碗，桌上的菜噔的一声，跳起来互相碰了个面。 
孟鹤堂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又扭过头来跟捧着碗不敢张口的小姑娘说，“你吃你的。”
“周九良，”他说，“你看见的听到的都是假的，”他揪住周九良的脖领，直直地盯着他的眼，“只有我，只有我是真的。”他视线下移，自眉眼到脖颈几个来回，忽地又变了脸色，撒开手笑着说“凑近了我才看见，周先生这脸可没洗干净啊！”他从袖中抽出另一方手帕，前倾着擦抹周九良的脸颊，收回手时依旧是不染毫尘，站起身来，走到落地钟旁，扔至脚下，突然燃起大火，将手帕烧的一丝不剩。
他扭头朝周九良笑，“这手帕脏了，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您说是吧？”
周九良不住点头。
再等他捧起碗来，却觉得碗中荤肉格外诱人，牵引着他的每根神经往这靠近，他吞咽下口水，心里劝自己不能吃不能吃，却鬼迷心窍的夹着塞进了嘴里，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是他从未吃过的人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