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哺暗当铺(6)
他犹豫着放下遮挡的手,跨出门槛,说:“你,又要走?”
周九良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摇摇头:“别说‘又’,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他看一眼孟鹤堂,嘴巴发干地润下,接着说“反正都与现在的我无关。”
“放我走吧。”
“与你无关?”孟鹤堂一把掐住周九良的脖子,“我等了你七十年,我这辈子都砸在这当铺里,”另一只手摸索到了下巴的褶皱处,沿着缝撕开,“现在你说与你无关?”
周九良喘着气手臂乱舞,窒息的痛苦让他昏昏沉沉的,迷离着眼看见孟鹤堂与平时无异的脸,恍惚间脑中闪现了以前的光景。
还未沉入死境,忽然获得空气的释负感冲撞而来,大脑一片空白,接着视线清明,他弯着腰大声的咳嗽,眼前人的圆口布鞋仿佛不好意思似的撤出了他的视线。
“抱歉,”孟鹤堂说,“九良。”
他一边拍胸膛一边摇头,也不知为何,他总是气不了,怕不上。
舒缓了身体,他站直了,才看见孟鹤堂脸上满是细小的伤痕,像是无数道红发丝缠绕。
他想开口问,一阵风过来吹起了他的衣角,再看眼前人脸上又添了新伤。
他心中顿悟,手忙脚乱的抽出怀中手绢就蒙在孟鹤堂脸上。
“啊!疼”
好心办了坏事,手绢被推开时,脸上有四块大小不一的烙印,他愧疚的道歉,又瞄到了孟鹤堂手里的那张假面,就着他的手就盖在脸上,许是气力太足,孟鹤堂被推得后退一步,正绊上门槛,多亏另一只脚找到了平衡,才没能摔倒。
他拿开假面,看周九良满含歉意的眼神,顾不得怪他没轻没重,偏头朝房内,“进来吧,这里面没风。”
周九良跟着进了门,正当间厚重的石墩桌,上摆着一把紫砂壶,配两个光泽透亮的玉杯,木质茶托,他抿着嘴想这是什么品味,简直是乱搭。
“你别在心里说我”孟鹤堂顿住去内间的脚步,回头瞄他一眼,“还不是你什么都喜欢。”
周九良一愣,狐疑地看这屋里的种种,大红帘,琉璃灯盏,斗蛐蛐儿的罐放在了中堂正座上。
“当心点,别碰着头”孟鹤堂说。
“诶,知道了”他应一声,一边扭头看后面的摆设,一边跟着孟鹤堂往里走“咚——”
从前面传来一声笑,周九良捂住自己撞疼的额头,入目是一片黑色,他后退几步才看清,内外间隔的不是帘儿,而是一口用黑绳悬住的黑木棺材。
“这、这是干、干嘛”周九良一句话哽了两遍才说完整。
“你死了之后就一直睡这里,后来烂了,臭得我睡不着,房里爬了好多虫子,我就把你扔了。”
周九良知道后半句是在说笑,但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他双手合十朝自己以前睡的棺材半鞠躬。
他稍稍低头,从棺材下钻过去,一抬眼就看见孟鹤堂坐在床沿冲着他笑。
忽然有了种闯了女孩子闺阁的羞愧感。
“过来坐吧。”
“啊?”他看一眼孟鹤堂的床,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