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六) 变形记·下(10)
父亲用双手摸索着踉踉跄跄向他的扶手椅走去,一头栽进椅子里;看样子他似乎伸开四肢像平时那样打个瞌睡,但是他那颗晃荡不定的脑袋的猛烈点头表明,他根本不在睡觉。整个这段时间里,格里高尔一直静静地趴在房客们当场发现他的那个地方,对他的计划失败感到失望,但是也许也是因长期挨饿而造成的身体虚弱,使他无力动弹。他怀着某种明确的预感担心下一刻大家便会向他发泄满腔的怒气并等待着。就连那把小提琴在母亲手指的颤抖下从她怀里掉落下来并发出震响,他也没有受到惊吓。
“亲爱的父母,”妹妹边说边用手拍了拍桌子算作引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们也许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明白。我不愿意当着这头怪物的面说出我哥哥的名字来,所以只是说:我们必须设法摆脱它。我们照料它、容忍它,我们仁至义尽了嘛,我认为,谁也不会对我们有丝毫的指责。”
“她说得对极了。”父亲自言自语。还一直在气喘吁吁的母亲露出一种癫狂的眼神用手捂住嘴干咳起来。
妹妹急忙奔向母亲,扶住她的额头。父亲似乎听了妹妹的话产生了某些想法,坐直了身子,在房客们吃完晚饭还未从桌上撤下去的盘子之间把玩着他那顶杂役帽,偶或向安静的格里高尔瞥一眼。
“我们必须设法摆脱它,”妹妹如今是专对父亲说,因为母亲在咳嗽什么也听不见,“它还会要了你们俩的命的,我分明看到了这个结局。如果人们已经不得不在干着这么繁重的工作,像我们大家这样,那么人们就不能还在家里忍受这没完没了的折磨。我也受不了了。”说罢,她号啕大哭起来,她的眼泪掉在母亲的脸上,她用机械的动作擦拭母亲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