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殇 （十九）泺水

“洛熙，可曾准备好了？”历武问。
“回父皇，一切已经妥当。”洛熙说。
“……是吗……”历武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口。他动了动喉头，咽下了憋了许久的话。“好……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洛熙低头说。
“那可真是……不妙啊……你怎么可以已经准备好了呢……你为什么要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干什么？”
“回父皇，为了大梁。”
“为了大梁……为了大梁……大梁有什么好就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你在大梁得到了什么？地位？权势？还是金钱？你什么都没有！大梁根本不值得你为它殉葬……”
“因为我爹是大梁的皇帝，而我是皇帝的女儿，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么？”历武抬头，看着为他雪藏多年的这位洛熙公主，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那个生在桃花季的桃花一样的女儿……什么时候已将长这么大了？依稀记得这个女儿会拾桃花做成香囊或是桃花糕之类的东西来给自己看；桃花如雨的时节，女儿打着伞在小径上蹦蹦跳跳……可是过了今天，就再也看不到了，永远永远。
历武鼻子一酸，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离自己远去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皇帝是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这是君子。皇帝需要的不过是权力，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雄风。但就是这样一个皇帝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朕当的到底是什么皇帝！”历武猛地一跺脚，嘶哑的怒吼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不散去，他颓废地跌坐在椅中，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洛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去。
 
厚重的重玄门缓缓开启，那一队人缓缓走出了长安城，重玄门又缓缓关上。
历武站在重玄门上望着车队一直到车队消失在漫漫尘沙中，方才起驾回宫。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陛下。”一个太监凑上前来。
“何事？”历武闭着眼说。
“殿下的贴身侍女……刚才发现在房中上吊自杀了……”
“什么？”历武一惊，睁开了眼，他死死盯住小太监，“你再说一次！”
“殿下的贴身侍女洛熙刚才被发现在房中上吊自杀了，尸体已经被禁卫军处理掉了。”小太监说。
“这样啊……”历武说。真是讨厌，明明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却到处留下她的痕迹……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添伤悲。
历武已经不想再去想这些事了，哪怕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