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福华】Stormy Evening 暴风雨夜(5)

”
“无论如何，你永远不需提防我，福尔摩斯。”我沉着气，严肃地说，“‘饶是费解之谜，终有破解之日’，你多年来专心致志的侦探工作就是最好的实践例证。”
他一闭眼，微微颔首：“真相绝不艰深可怖，也不可能永藏井底，正好相反的是，它们几乎可称肤浅，又总在举目可见、触手可及的地方。专心致志向来都是值得称赞的美德，只是，那些本来只消余光一瞥就能够捕获的零星光亮，一旦被我们社会的狂热目光过于集中，就不免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了。”
“对不起——”我惑异地打断他。
“听我说，医生。”他睁开眼，“哪怕你不打算再同我一道考虑那些类似‘精神有限与否’的话题，你也必须承认，人毕竟是种拥有自由意志的生物——但事实是这样的：我们的意志总是熟知其间一二，就开始独断专行，又往往忽略真正串联与铺排那些点点星光的庞大幕布，也再不理会运转全局的构筑与系统[13]。这种时候，我们自以为同情、善心抑或悲悯的目光，岂不是明火执仗的绝佳形式和代名？”
我正待下文，他却果决断了话，一面手插衣袋站起身来，眯眼打量着四周微弱的光线。他接着一言不发地垂头踱了几步，最终面向那个厚重、沉实的木柜。“华生，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这些可亲可敬的绅士朋友们。”他随手抽出一张照片，“那时候他们好像还将你平静守法的好公民生活侵扰得不轻。”

我仰头凝视着陈列在更高处的数张黑白照片，没有回应。它们都有些年岁了，我想，侵扰生活乃是后话，如今我得以同他一道目光平静地审视这些面目各异的罪恶定格，缘由事实上却并非出于我个性中天生热爱冒险、不畏险恶的部分。
“你看这副蛛网尺寸几许，中心何在呢？”他徒手就拨开一张墙角的蛛网，问了个根本不须我回答的问题。“蜘蛛的捕猎从不会叫行走在钢丝上的虫豸预见。”
“我一直坚持强调演绎能力中把握节点、搭建联系、抽解链条、纵观全局的重要性。”他的左手以一种独其所谙的沉稳节奏，逡巡过那些连系各类纸张的折刀和麻线，最终落在外衣上拍打几下，“否则，就在这暴雨里，谁知纵然巨响缭绕，也听而不闻；事实在前，也视而不见？现在正是没有半点日光可引导我们由黑暗走向正轨的时刻——哎呀！被日光所照的人，何止万千，可是像咱们两个负着这样奇怪使命的人，恐怕是绝无仅有的[14]。白日里同阳光逼视的经历，尚且让它过去吧；今夜在暴雨中细听惊雷的人，就是我们了。”
“红茶，还是咖啡？”他收起话头，坐回我对面的扶手椅中。
“我恐怕也不想喝什么东西。”我转过头去，再次调整自己的呼吸和思路，凝视着由百叶窗缝淌下的雨水，一阵沉吟，“福尔摩斯，我想我现在更乐意看到你捏着我的软跟皮靴或者手套——什么都好，再来段你最拿手的演绎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