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漫游者(6)

瓦西里，你走了，但座恢弘地宫殿真的就轰然倾塌了吗？我们美丽的世界说不定真的存在呢，我会找到它。这也许是一场半途而废的旅程，也许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程。但我一直都相信我们的世界正在规律而漂亮地运转着，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尽管我不曾真正见过它，但它就在哪里，我们曾经和现在都一直会生活在那里。
月光透过纱质窗帘洒进窗边的写字台上，沙盘上柔软的细沙闪动着若有似无无的光点，安娜捕捉到了那些斑驳的光，让她想到童年时期，某个遥远的夜晚曾在客厅的罗马式阳台上看到景象：薄云笼罩中的点点繁星，像披着面纱闪烁的双眼。每当这样的夜晚，爸爸和妈妈就不会依偎在一起仰望天空了，他们会从阳台到室内去，妈妈读几份文献，爸爸看一些法国人写的催人入睡的小说，放一些不合法的爵士音乐， 安娜至今还记得收音机里发出的那种噼噼啪啪的无线电干扰声，嘈杂而剧烈，但不能影响他们快乐的心情。有时他们也会因为一些琐事争吵，但他们是那么相爱。后来没过多久，父亲就离开了这里，从中央车站出发，踏上了一趟有去无回的列车。安娜回忆着父亲的样子，但太模糊了，这么多年，她只有不断提醒自己不要遗忘才能记住。父亲为她读《麦克白》的声音是清晰可辨的：

Out out brief candle! Life's but a walking shadow.
A poor player, that struts and frets his hour upon the stage, and then is heard no more.
It is a tale told by an idiot, full of sound and fury, signifying nothing.
生活这么荒唐可笑，是因为它是一个愚人所讲述的故事，什么意义都没有。
一切都毫无意义，就像是一句可怕的诅咒，诅咒着这个国家，诅咒着这个国家里的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在这个国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那么离奇，荒诞，毫无人性可言。
很多次，安娜都在故意去做一些看上去错误的事情，因为她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想看看充斥着劳改、告密、杀戮、种族主义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Ⅱ启程这是一个无风的早上，安娜正把行李搬上车，萨莎也加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