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漫游者(20)

“不要这样叫我吕克。”埃尔米尔悄声说道，“事实上我打算不参与这次演出，更不会负责排练什么的。”
“为啥？这是一个机会，会有大人物来看的，如果你表现得好，说不定就能出去！别犯傻，埃尔米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进来吗？我是阿塞拜疆人，我妻子是亚美尼亚人。为了我妻子我永远不会歌颂奥古斯，因为他是煽动阿塞拜疆人仇视亚美尼亚人的罪魁祸首，他是杀死我妻子父母的凶手！我就是因为拒绝指挥那首《伟大的奥古斯》，才被剧院的经理举报，进了劳改营的。是他们把我送进来的，还妄想着让我给他们唱赞歌？”
吕克赶紧捂住埃尔米尔的嘴，“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住嘴！”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快睡觉吧哥们。”埃尔米尔转过头去。
埃尔米尔在衣服的内兜儿里拿出了和萨莎在巴什海边的合照，借着月光他能看到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他轻轻抚摸萨莎的脸颊，在心里向她道歉：“原谅我萨莎，我不能以这种方式回到你和孩子们身边，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就不再是你爱的那个埃尔米尔。”
“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萨莎对埃尔米尔说。

埃尔米尔把照片贴到自己的心脏上，“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我爱你。”寒冷使他蜷缩成一团，但他确实睡了一场好觉，梦里他和萨莎赤脚走在海边，他们沿着海岸线一直走，日出日暮。
第二天他就把不会参与的决定告诉了劳改营的领导，组织决定给这个不识抬举的罪犯一些“教训”。
他们让他去雪地里挖夏天埋在地下的伏特加，劳改警察把他带到那片空荡荡的场地，示意他可以开始挖了。
“长官，我没有工具。”埃尔米尔还没意识到他将面临的是什么。
“你的双手就是你的工具，别啰嗦了，开始吧！”警察用枪柄把他推到在地上，他就跪在已经被冰封的土地上开始用手挖那一箱并不存在的伏特加。
几天之后，他在自己那张床板上醒来，起初他还庆幸自己还活着，但很快他就不这样想了。
他的右手的神经已经被冻得坏死，变成了一个游离于身体之外的软体动物，他再也无法弹奏乐器和指挥乐团了，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从这座坟场离开了。
他身体中的一部分死了，但萨莎知道那是为了捍卫灵魂的完整。
烛火闪动的前厅傍晚，安娜和萨莎在房间里醒来。她们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身处何处。安娜披着头发，坐在窗边，她望向窗外，这里还埋藏着多少她不曾想象过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