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漫游者(19)

埃尔米尔和其他无罪的犯人们，是把巨石推向山顶的西西弗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毫无意义但痛苦的体力劳作。在这片冷到抽象的森林里，他们荒诞地活在世界上，没有人的尊严。
萨莎和安娜听到道钉撬与钢轨撞击的声音，她们们看到冰天雪地里，一群穿着土灰色劳改服的人们，正在一个陡坡上试图把散架的铁灰重新或钉或焊接在一起，警察拿着枪站在他们的身后小碎步巡视着，不时跳一跳让身体暖起来。
犯人们的衣服又破又单薄，里面的棉絮是潮湿僵硬的，穿在身上像披了一块冰冷的铁。山坡上一个犯人被冻晕了，他手上正焊接的一截钢轨松动了，顺着山坡向下滚落，速度很快，一片又钝又结实的刀片，所有的人纷纷避开。但那刀还是擦过了一个可怜的男人的腿，他腿上的皮肉几乎全部向外翻了出来，起初是白色的肉，像是被放干净血的生猪皮一样，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大量的雪开始向外喷涌。
“救命！救命啊！”那个男人痛苦地哀嚎着。警察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们甚至没有任何走上前去的意思，好像躺在地上哀嚎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本就应该被放血的猪。血喷洒在雪上，血那么红，雪那么白，这场面比任何一个人做过的噩梦都要狰狞。

埃尔米尔边把衣服撕成条，边大跨步走到那个男人的跟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直攒着没有喝过的劣质伏特加（冬天的时候劳改营会给犯人们发一点，以防有人被冻死。），把酒淋在布条上。
“挺住，兄弟，你会没事儿的。你马上就会没事了。”埃尔米尔安慰道，男人非常虚弱呼吸都变得微弱，埃尔米尔开始为他包扎止血，他发出几声痛苦但有气无力的哀嚎，就昏了过去。埃尔米尔把大衣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求求你们送他去医院！求你们了！”埃尔米尔大声乞求一位警察，他知道这位年轻警察的父亲也曾经进过劳改营，他一定会心软的。
几个月后男人从医院回到了劳改营，他的腿奇迹般的保住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埃尔米尔，然后跪在地上感谢他一千遍一万遍。这个男人就是吕克。
伟大的奥古斯！又是一个冬天，劳改营里正筹划新年表演。所有人都知道埃尔米尔曾经是交响乐队的指挥，组织要求他来负责排练。埃尔米尔看着节目单皱起了眉头，那些歌颂奥古斯的曲子，简直就是邪教徒的黑弥撒！他绝不会指挥这次演出！
“大明星，你睡不着吗大明星？” 晚上吕克听到埃尔米尔在床铺上辗转，凑过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