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绕城高速下流浪(4)

他走进一个昏暗的桥洞，他相信那个呼救的女人就在这桥洞附近。这时呼救却停止了，只听见铁丝网对面传出两个人的喘气的声音。赵勇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排摸，慢慢靠近铁丝网。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看不太清，但肯定是人造物。他弯腰去捡，发觉这只是一个香烟盒。他又发觉地上还有一个物件，一阵摸索后，他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一个被人遗弃的手电筒。赵勇鼓起勇气，对着铁丝网打开手电筒。
一瞬间，一束强烈的白光打到城市里的阴暗角落。他看见光照下有一对男女，那个女人只穿着上衣卧在草地上，而有一个男人紧紧地把她压在身下。那个男人立马从女人的身上爬下来，卧倒在草地上，抬着头问道：“请问你是谁？”
赵勇迟疑地说：“外面的人。”
“那你他妈的为什么打扰我们？偷窃狂？”那个男人一下子站起身。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的正装，他不知何时穿上了裤子，而最注目的是他长得很高，赵勇目测他比自己高至少两个头。赵勇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他其实对城里基本一无所知。他在绕城高速下流浪已久，他的年华都为漫长跋涉而牺牲，而他已不清楚自己绕过多少圈。他一时感到愤怒，还有委屈。

男人见赵勇一时没有作答，便更加愤怒，问道：“你是耳背吗？没听见我问你话吗？我问你，你他妈的打扰我们清净干什么？外地人？”
“没，没事，误会了……”赵勇支支吾吾地说话，如同一个野人。
此时女人站起身了；她穿好了衣服，是一套黑色的上衣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衬衫，下身是一条粉色的短裙和白袜。她很瘦，脸极其地白净，脸庞又透着粉红，赵勇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女人转过去开口说：“亲爱的，不要去追究了，这个人也只是个外面的人而已，估计是我们说话声太大了而已，我们换个地方吧。”
她用着娇弱的语气说话，而男人转过身就要走。
女人却没有走动，她问赵勇：“你是什么人？”
赵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回答道：“外地人。“
女人又问：“你叫什么？”
“赵勇。”
“没听说过。”站在铁丝网对面的女人望着他，几秒钟后，扭头跟上男人的步伐，不再回头。
赵勇关掉了手电筒，他又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了。他在明亮的梦里见到了他的母亲，那或许不是母亲，那或许也不是梦。赵勇的记忆变得愈加清晰，是的，他的母亲在几年前，或是十几年前的那场车祸里丧生，当他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一个人告诉他，他们的车冲出了路基，父亲与母亲当场身亡，没有痛苦，而他能活下来简直是一个奇迹。那个人后来还带着他走进医院的太平间，帮他掀起盖在父母身上的白布，见了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