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一生
前些日子,同龄的江家小儿子小白忽然没了消息,让我心惊了好一阵,以为此前弄死阿花的凶手又出现了。怪的是,老江夫妇俩反倒一如往常,照例每日睡到午后,起来乘个风凉顺便去路边讨点吃食复又打着哈欠睡过去。我问他们小白去哪了,老俩口先是支支吾吾地推说前些天爬树摔坏了脚,后又谎称小白留了个讯息离家出走自力更生去了,反正东拉西扯的,根本不同我说实话。倒是常来这转悠的苍守先生告诉我说,他见着小白被两个人带走了,许是讨食时没留心,便被抓了个正着。我想着如今风声紧,不知小白还有没有机会被放出来,不过,即便小白真溜号出来了,也不见得再能见着他,更说不定经过改造,他也再不屑与我为伍了。想到这些,心中不禁有些戚戚,脑中补了一幕小白哀嚎着奋力挣扎的模样,低声为其祈祷。
苍守先生说我祈祷的样子很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不够虔诚。我尊敬苍守先生的智慧,这件事上却不这么认为。对小白,我的情绪是复杂的。的确,打小起,我就及不上小白,论脑子,我较他机警灵活,不似他任谁都一副毫不设防的蠢样;论长相,我也比因天生畏光而总眯着眼的他要周正得多,可命运宠幸的永远是他:我曾遭人呵斥,被丢过石子,偶尔偷了点小东西甚至被撵着逃过数条马路,这些小白都不曾经历过,他只是躺在那里,用力眯着他畏光的眼睛,等待着路过的人们对他先天的缺陷生出一点怜悯之心来。我时常愤懑于他这种不劳而获的幸运,却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沾了他的光,自己能分到的口粮也的确多了不少。所以,要说如此我就喜闻乐见小白如今的境遇,那也未必,我认为或许反倒是兔死狐悲吧。只是苍守先生还是用了不容置疑的口气宣称这就是嫉妒。
天空中的乌云似乎沉得更低了。隐隐的,云层里甚至传来了隆隆的雷声,看来终究是要下雨了。
不多时,雨如期而至。出乎意料的是,这雨下得格外的大。一颗颗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伴随着滚滚的闷雷,显得格外声势,砸在身上也就格外的不好受。我找了些叶子试图挡雨,自然是徒劳无功,沾了水的叶子黏哒哒地糊在身上,更是浑身不自在。无法,只得去找处地方躲雨了。
印象中,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不过我估摸着若是将这一发现告诉了苍守先生,他定又要嘲笑我,而后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给我说教。当然,苍守先生无疑是智慧的,每一个能顺利熬过几个冬天的流浪汉都有满腹经纶。平日里他总是躺坐在小区大楼门口的阶梯上,老神在在地凝望着天边。我从未见到过苍守先生惊惶失措的模样,或是因为他得了特许,能搬入大楼的楼道里去住。从那里的位置看玻璃外的风雨,或是看着风雨中受苦的我们,就颇有种隔岸观火的恶趣了。想到这,我不由得对先生生起一股无名火来,我决定去找他吵上一架,也算是发泄在雨中积郁起来的不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