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五(6)

在自己上大学前，母亲总会这样坐在自己身边，手持不锈钢的长尺，只要雪锦幽稍有偷懒，就会抽下来，让她感受另一种痛苦。
“当然痛苦。”母亲理所当然地说：“人是软弱的，要变成钢铁，除了痛苦别无他法。”
“可是，人为什么要变成钢铁呢？”这个问题，雪锦幽已经问过许多次了。
“为了活下去。有尊严地活下去。”母亲也总是这么回答。
“不成为钢铁就不能活下去吗？”
“这决定于你的承受力有多强，在那巨大的危机来临前，你的承受力上限越强，你就越有机会活下去，有尊严地活下去。”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
“但是，不一定会有这么大的危机。大家不都是一样活着吗？”雪锦幽说。
“不，不是一样的。”母亲深深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她总是可以看到稀罕的慈蔼，让她知道，母亲是爱她的。
“我不能肯定你将来会遇到多大的危险，你迟早要离开，就如同飞出鸟巢的鸟儿，所以，我需要你变成钢铁，雪锦幽。”母亲强硬地回答，“这是一种改造，自我改造，学习就是在改造自己，女儿，你能想象没有痛苦的改造吗？”

“……例如打点麻药？”雪锦幽弱声反驳。
“可就算打了麻药，过后还是一样痛苦。”母亲没有责骂，只是平静地说道：“人体就是这么脆弱。”
“一定会有无痛手术吧？”雪锦幽想了想，这么说道。
“我不需要结果，有没有无痛手术，我也不清楚。我需要你了解这一套流程，知道如何去进行自我改造，能够承受自我改造的痛苦。女儿，我和你一样，并不聪明，我仅仅是一个技工，没那么多知识，但是，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传授给你：就算是笨蛋也能够使用的方法——让痛苦将这一套流程铭刻在你的身体和精神里。”
母亲向雪锦幽伸出手掌，雪锦幽知道，母亲那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掌有着多么惊人的能力，只凭借感觉就能辨识0.1毫米以下的误差。大家都说，母亲天赋异禀，而母亲也从未当众反驳。她只是在家里，才会对雪锦幽说：“并不是这样。”
“这是痛苦造就的。”母亲告诉雪锦幽，“在我的记忆里，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多有天赋，有天赋的人，在我这一生中随处可见，比起他们，我只是个大笨蛋。在我的经验里，所有的技术都是虚幻的，只有痛苦才是最真实的——我的成就，都是从痛苦中取得，所以，我只知道痛苦，不知道其他，也许你的父亲知道吧，他比我聪明。我要教授你的，是我拥有的东西，既然我只知道痛苦成就了我，那么，我也只能传授你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