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萨默赛特·毛姆：表象与现实(6)

“我可以从店里借条裙子。”她喃喃说。
几天之后，参议员的私人秘书就接了萨拉丹夫人和她迷人的侄女，坐出租车把她们送到了布洛涅森林①。里赛特穿着她们公司最受好评的款式，美不胜收，萨拉丹夫人的那身黑缎衣服和那个里赛特给她做的帽子也让她显得无比尊贵。秘书将两位女士引见给了勒苏尔先生，后者迎接客人时表现得温煦得体，俨然就是一个政客在亲切接待重要选民的家人；如果旁边桌子有认识他的人，他们肯定也会这样以为，这些他其实早就仔细掂量过了。这一餐吃得很融洽，没过一个月，里赛特就搬进了一个雅致的小公寓，离她工作的地方和参议院都不远。房子是请了一个时髦的设计师按现代风格装饰的。勒苏尔先生希望里赛特能继续工作。对他来说，在他投身事务的时段中，里赛特也有些事情干更合适，一是让她不能弄些幺蛾子出来，二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女人比一个上班的开销要大得多。一个聪明人当然要想到这些事情。
①译者注：Bois de Boulogne，巴黎城西的森林花园。
但铺张这种恶习素来就跟里赛特无缘。参议员很疼她，出手也大方。但里赛特很快开始攒起钱来，让他很是称心。她公寓里的一切开销都精打细算，她的新衣服都是批发价买来的，每个月她还能寄一些钱给她英勇的父亲，后者用来买了几小块地。她的生活依旧宁静、朴质。门房想让她儿子进政府上班，据她说，来找过里赛特的只有她的姑妈和一两个服装店的同事，勒苏尔听了很高兴。

参议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让他满意的是，做好事果然是有好报的：他不正是完全出于善心，在那个参议员讨论“美国债务”的下午，陪妻子去了服装店吗？不正是如此他才第一次见到了迷人的里赛特吗？和里赛特交往越久，他就越发喜欢这个姑娘。她作为一个女伴实在让人愉悦。她性情开朗，又不失气度。她脑筋不笨，跟她探讨生意和国事的时候，她作为听众总能给出聪明的反应。当勒苏尔疲累的时候，她就让他休息；勒苏尔低落的时候，她能逗他开心。他来得很勤，基本上从五点待到七点，来时她高兴，走时她不舍。她让勒苏尔觉得自己不仅是她的情人，也是她的至交好友。有时他们在她的公寓里吃饭，菜肴安排之妥当，气氛之温馨，让他深深觉得家庭生活的动人之处。参议员的朋友们说他年轻了二十岁。这一点他也感觉到了。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但他又不由得感到，一辈子勤恳耕耘和为民造福之后，这都是他应得的。
所以，在一切都这样开开心心延续了近两年之后，迎接他的是怎样意想不到的事情！本来去选区办的事情需要整个周末，但是周日上午，他提前回了巴黎。心想这天是休息日，里赛特应该还在睡觉，他就用自己的钥匙开了大门，走进那套公寓。这时他发现里赛特正和一个年轻男子在卧室里亲密地吃着早餐，这个男人他从没见过，而且他正穿着自己的（参议员的）新睡衣。里赛特见到他很吃惊。你甚至看得到她吓得几乎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