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八 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 及 残稿、后记(2)

卡尔认识到，他要么放弃应聘，要么就坐车去。他大略计算了一下自己的钱，不乘这趟车，手头的钱够他花八天，他将那些小硬币放在掌心里推来移去。一位已经观察他良久的男士拍拍他的肩膀说：“愿您去克莱顿多多走运。”卡尔默默点头，继续盘算着。但是他很快便当机立断，划出乘车需用的钱，向地铁走去。当他在克莱顿下车时，他马上听见许多喇叭的嘈杂声。那是一片乱糟糟的嘈杂声，那些喇叭互相不配合，吹起来毫无顾忌。可是卡尔听来并不觉得心烦，这倒是向他证明了，俄克拉荷马剧院是一家大企业。但是当他走出站台，眺望眼前的整座设施时，他看到，一切都比他所能想象得出来的还要大，他不明白，一家企业怎么会仅仅为了招聘人员就花费这么大的开支。赛马场入口处前搭了一个长而矮的平台，有几个妇女穿扮成天使模样，身上裹着白布背上插着大翅膀，在平台上吹着长长的、闪着金光的喇叭。
可是她们并不是直接站在平台上，而是每人都站在一个脚踏上，而这个脚踏却是看不见的，因为天使服中那飘动的长袍把脚踏全裹住了。由于那些脚踏都很高，有的可能高达两米，妇女们的形态看上去十分魁伟，只是，她们的小脑袋和魁伟的身材显得有点不相称，她们那松散的头发披在肩上，在大翅膀之间显得太短而且几乎滑稽可笑。为了不致显得形式单调乏味，人们使用了高矮不一的脚踏。有很矮的女人，不比真人高出多少，但是她们身边的其他女人却耸立得很高很高，高得简直让人以为轻轻刮一阵风她们就有被吹倒的危险。所有这些女人都在吹喇叭。没有很多听众。在这些硕大的身形的映衬下，十来个小伙子在平台前小模小样地走来走去，仰脸望着那些妇女。他们相互指指这个女人或指指那个女人，可是他们似乎没有进去应聘的意思。只看见唯一的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他站得稍远些。

他当即把他的妻子和童车里的一个孩子也带来了。那妇人用一只手扶住童车，她用另一只手搭在那男人的肩膀上。他们虽然欣赏这表演，但是人们看得出，他们感到失望。他们大概也期待着找到一个谋职的机会，可是他们对这样吹喇叭却感到迷惑不解。卡尔颇有同感。他走近到那男人的身旁，听了一会儿喇叭，然后说：“这里就是俄克拉荷马剧场的接待处吧？”
“我也这么以为，”那男人说，“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几个小时，除了喇叭声外什么也没听见。哪儿也看不见广告牌，哪儿也不见有人来公布什么，哪儿也没有人提供什么信息。”
卡尔说：“也许人们等着多来点人呢。这儿确实人还很少。”
“可能是的。”那人说，他们又不吭声了。在嘈杂的喇叭声中听人说话，这也真难。可是后来妻子对她丈夫悄悄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于是她马上朝着卡尔喊道：“您不能到那边赛马场去问一问，招聘在哪儿进行呀？”
“能，”卡尔说，“可是我得越过平台，从天使们之间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