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大街十三号(4)

方成走岔了路。有个院子正拆房，尘土扬到半空中，一群孩子挤在门口朝里张望。院子里，几个工人喊着号，抱着一颗粗杉篙撞击东厢房的山墙。在一片瓦砾之中，正砌起一个圆井式的建筑物。
“这是什么地方？”方成问孩子们。
“房管所。”一个小女孩生怯怯地说。
方成跨过一堆白灰，碰见一个拎着灰桶的小伙子。
“我是记者，你们所长在哪儿？”
“嘿，王头儿——”
从手脚架上探出个脑袋。
“谁呀？”
“又是报社的。”
王所长敏捷的跳下来，搁下灰铲，用袖口擦着额角和肌肉发达的脖颈。
“嘿，你们消息够灵的，我这项革新才开个头儿……”
“革新？”
“这么说，又是冲劳动干部这条来的？那条消息你们报社发了六七回了，每回只改一两个字，我再一细瞅，改的还都是我的名字。让你们一折腾，有阵子我也闹不准自己该叫啥。瞧这家伙，怎么样？”
“这是什么？”
“房子呀，全新式样的！”
“简直像个……”他把“坟墓”两个字咽了回去。
“碉堡，对吧？不过没有枪眼。”

“那门窗呢？”
“都开在顶上。”王所长兴奋地搓着手，弹出一个个小泥球。
“备战、防盗、挡风、抗寒，好处多着哩。这是打咱老祖宗那儿学来的。”
穴居时代，方成苦笑了一下。
“关键是造价便宜，可以批量生产，用混凝土浇灌，比造个鸡窝费不了啥，可比碉堡还结实。这要是全国统一推广，你我算是出了名喽。别的不说，我先挪挪窝，坐坐局里的沙发椅。这话可别登报哇！你先瞅瞅图纸。我们正拆房，空气不怎么新鲜。小李子，又给铁锹号脉呢？去，搬个凳子来……”
方成觉得有点头晕。
“不，我回去看吧。顺便问问，幸福大街十三号住着什么人？”
“那儿不归我们管。”
“归哪儿管？到底归哪儿管？”
“别急呀，让我琢磨琢磨……要不，你到我们局里打听打听，哪儿有长大地图，标得一清二楚。”
“行，我去试试。”
“顺便帮个忙，捎上这张图纸，让我们局长瞧瞧。这儿派辆三轮摩托车送你。”
“不用了，谢谢。”
“这回可别把我的名字写错啦。”王所长在后面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