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俊宽（下）(2)

当时日本的政治。1168年因病辞宫出家，取号为净海或平相国。
“但如果换作是僧都宝刹的天下，或许世间就不会有什么不满了吧。”
这时，在俊宽大人的瞳仁里，不仅映现着我的微笑，也浮现出了他自己的微笑。
“不，也和成亲大臣的天下一样，或许比平家的天下还要糟糕。这是因为俊宽我比净海人道更加看破红尘。而一旦过于看破红尘，不是就不可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政治中去吗？而只会不辨是非曲直，成天沉溺在无可奈何的梦幻里。——但这一
点却正好是高平太①所擅长的。小松的内府②就是因为过于聪明，所以，一旦真的治理天下，反而比净海入道还要倍加糟糕。据说内府也一直有病在身，但若是为平家一门着想，他还是早日死掉为好。并且就说我吧，在离不开食色二性这一点上，就与净海入道别无两样。这样一种凡夫俗子所治理的天下，毕竟不可能有益于众生。归根结底，人界要想变成净土，就只有静等佛陀来料理天下了。——因为我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从来就不曾萌生过觊觎天下的念头。”
①译者注：平清盛少年时代的诨名，意思是“穿着高足木屐的平家太郎”。

②译者注：平重盛（1138-1179），平清盛的长子。其宅邸位于京都市左京区的小松。
“但那时候，您不是几乎每天晚上都到中御门髙仓的大纳言那儿去吗？”
就像是责备主人的粗枝大叶一样，我瞅了瞅他的脸。说真的，当时主人就像是对夫人的担忧不屑一顾似的，夜里甚至很少回到京极的宅邸就寝。但此刻，主人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摇晃着手中的芭蕉扇。
“这就是凡夫俗子的可耻之处吧。恰好那时，在大纳言府上有一个名叫鹤前的侍女。也不知道她是何方天魔的化身，我竟成了她的俘虏。可以说，都是因为她的存在，我一生的不幸才从天而降的。不管是被内人扇了耳光，还是被其他人抢走了鹿谷的山庄，抑或最终被流放到这个孤岛上，桩桩件件都是因为她……可是，有王，你还是为我高兴吧。尽管我的确为鹤前而神魂颠倒，但却并没有成为谋反的主犯。为女人而喜怒哀乐，这在古今的圣者那儿，都是不足为奇的。在大施幻术的摩登伽女①面前，就连阿难尊者也被迷惑住了。而据说龙树菩萨②在出家之前，也曾为了劫持王宫的美人而修炼隐形方术。可是，无论天竺、震旦，还是本朝，都还从未听说哪个圣者成为谋反之人的。想来，从未听说过有那样的圣者，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因女人而生喜怒哀乐，不啻释放五根之欲。可为了策划谋反，却不得不具备贪嗔痴这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