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V.R.T》 PART III（中译）(17)

在这里的大学里，我曾看过一部纪录片，内容就是用以安置这些奴隶的新型居住区域。为了建造这块区域，他们还毁掉了一块法国统治时期的坟地，粉刷的墙中全是坟地的土和白骨。
抛光碗并不是想把它擦干净，而是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倒影。说是锡，其实（我猜）是白镴做的，虽然我操作起工具来还不如个孩子，至少能拿块破布来擦擦东西；所以我一直在擦。直到不久前，我在黑暗中躺下，颤抖着听着钟声。我拼命地抛光了它的里里外外。当然我看不见它现在有多锃亮，甚至都不知道它有没有开始能反光，毕竟为了这浪费一根蜡烛太不值当——何况，我有的是时间。有一次看守拿来一碗煮大麦，我立马就吃完了，因为期待之后能有茶喝，而且我也想赶紧重新开始抛光。最终我还是累了，决定重新开始写，所以就把碗放在一边，然后擦着一根火柴，想点亮蜡烛。那个瞬间，我竟以为母亲在牢中陪着我，因为我在黑暗中看到了她的眼睛。我丢下了火柴，坐着抱紧双腿，在万钟齐鸣中哭了起来，直到看守踢响我的门检查是否出事了。

待他离开，我点燃蜡烛。那双眼睛当然只是抛光后的碗反射出的我的双眼，现在它的表面如同暗淡的银器。我不应该哭的，但我真的觉得也许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一个孩子。这感觉太糟了。我在写完上一句话后坐了好久，思考着这件事。
我的母亲凭什么能教我怎么当一个男人呢？她不懂，什么都不懂。有可能是因为父亲从来不允许她学任何事情。我记得她不觉得偷窃是错的；但我相信要不是父亲的教唆，她什么都不会偷——除了食物。她吃饱的时候什么都不想要，所以如果什么人想带走她，父亲不得不逼她去。她曾把在那里居住的所需要的所有知识都传授于我，但那里不是我曾住过的地方，也不是我现在住着的地方。那我又该怎么知道如何在这没有学过的地方活下去呢？我甚至都不懂人类的成熟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是，却不得不生活在成人之中（很多人个头要比我小）。
至少一半的我是野兽。自由民很美好，就像鹿儿和鸟，或是曾见到的那只疲虎，那时的她昂首挺胸，淡紫的身影跟随猎物的足迹大步奔跑；但它们只是野兽。我尝试在碗里看自己的脸。为了看清，我将手在卫生桶中打湿，抹上胡子，努力地用手把它扯往脸后。那是一张野兽的脸，有着野性的口鼻与燃烧的锐眼。我说不好；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说话的方法跟别人不太一样，我只是用嘴巴发出一些声音——这些声音听起来足够像人，足以通过「流淌之血」；但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我已经成功挖好洞，已经通过测试了，可以唱着歌跑入丘陵了。现在我已经完全无法说话，只能吼叫、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