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地升空(8)

“小时候他给我讲过几课，简单说就是，他认为每座山下都埋着树形的地脉，如果能用天线感应地脉散发出的能量，就能产生向上的推力、让飞机飞起来。”
稿纸上画着一幅错综复杂的示意图：三枚八卦图呈品字形叠放在一起，不同颜色、粗细的线条将卦符连接起来，每根线条上写着大小不一的数字；环绕着品字形的是一圈天干、一圈地支、以及一圈手绘的山峦；从那些彩色线条的交点处生出许多象征着地脉的螺旋线，蜿蜒着通向最外层的山峦、再在山体里展开成鹿角般的纹路。
另一页上则记载着十几行四则算式。根据爸的计算，我家果园上方便是全村地脉最盛的一条山脊，因此他把铁轨建在那里。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岳阳翻来翻去，最后说道。
“你觉得民科理论应该更深奥一点？”我说。他点点头。

“毕竟老头子没上过几天学，想不出太高深的理论，只能画些唬人的图。他能搭出铁轨、让飞机在上面从头跑到尾已经很让人佩服了。我们有时候调侃他说，不如你改造火车，说不定能一路开到县城里去。”
“这些又是什么？”
面前的这幅图我没见过，它的上半部分是一座云端的牌坊，匾额上写着“天国门”，下半部分则是一堆弯弯曲曲的线条，似乎是等高线，又像是纪录片里的麦田怪圈。代表地脉的螺线连接其中，它们交叉的空隙间被爸用红笔写上许多意义不明的单字：人、神、鬼、阴、阳、生、死。
我摇摇头：“应该是他这几年想出来的。妈过世以后我一度很抵触造飞机这件事，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老头子为了造飞机亏欠了妈太多，也亏欠了我们姐弟俩太多。他倒是没心没肺，头七刚过就拉着钢条铝板上山，那天下着雨，果园一片漆黑，只看到小面包车的两盏尾灯一闪一闪地爬上山去。他在山上捣鼓了一整天，半夜才回来，我还和他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