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告别(4)

余树正想着，他们已经结束对话，村里人已经骑车走了。
爷爷继续转动电动三轮车的转柄。
坐在后座的余树感觉到，在前面那个路口，车子先往左边扭了一下。随后好像爷爷意识到方向的错误，马上往右转弯到了裁缝店。
左边是去姑父家的方向，但出门前的计划就是先去修拉链。
爷爷并不是老了记性差，只是走神了。余树知道。
坐在后座的余树盯着马路路面快速地滚动，愣住了神。
回过神来，看到衣服拉链已经拉上的爷爷在跟自己说话。
“打电话给你妈。”
再看四周，他们已经到了姑父的村子。余树坐着的三轮车已经在村口篮球场被其他七七八八的两轮车和三轮车包围了。
“听到没有？”
“啊？”
余树好像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发愣得有点久。
“可以下来了。我说让你打电话给你妈，问问她到哪里了，现在还不来，马上四点了。”
“哦，我打一下。我们先过去？”
余树往地上猛地一跳，这样应该可以让人更快地醒过来。
“不，我们就在这等，到了再一起过去。”
爷爷从上衣掏出烟盒，抖了两下，拿出抖上来的那根烟，再弯腰从深邃的裤兜里掏出了打火机，点上了火，含着香烟，抿着嘴眯着眼，面朝着姑父家的方向耸立着。

余树总会偶然意识到爷爷在想着什么，是从爷爷眯着的眼睛里看到的。那双眼虽然小，看着却很深沉，而且温和。
后妈晚到了一会，却是急急忙忙的样子，叫上等待的这两个人，就踩着小碎步往不远处走去。
余树和爷爷在后面缓缓地匀速走着，离姑父家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后妈从姑父家门口搭着的棚子里穿梭出来，手里拿着一家人的白布。除了他们三人的，还有奶奶和爸爸的，这个习俗很有趣。
在外面穿好了再进去也好。
穿白衣的同时，余树一直看着，他眼中的棚子，覆盖了记忆中姑父的家门。
称呼上这是余树的姑父，但其实是爷爷的长兄的女婿，离自己关系就隔得远了。作为独生子的余树在没有亲叔伯的环境中，和这些姑父基本上也没什么交集，就是逢年过节走亲戚才会看到。
走进大棚之后，爷爷惯常地被几个同龄老头搭话，你一句我一句，说话的声音逐渐减小，到消失，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巴在动。余树就不再在旁边停留，继续往里走找个落脚点。
“哥哥，姐夫，姐姐。”里面站着一堆表哥表姐，余树只要这么叫一遍就行了。
“姑父，姑父，姑父，姑姑……”余树不像表哥表姐们对这群长辈那么熟悉，他懒得区分二姑父和三姑夫以及大姑和小姑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