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制版】静静的地息河 第一卷 第七章(3)

双方各有拥趸，集会便眼见着要在这无休无止的叫嚷与喧闹中演变成派系之争，两位领头人总算达成了折衷：既不全体留下成功成仁、也不携老扶幼奔南山去，而是二者兼顾。先在村中留足数日的口粮，然后将各家妇孺及剩余财物迁往山间处，暂且安顿；留守的青壮，则用缴获来的武器在村庄周遭与敌周旋，如能取胜，再好不过，若不能速胜，撤离起来亦无拖累。这样一来，照村里人的话讲，顾及了村里老幼，也能保全一方水土，实在是万全之策。只是，自此二人便结下了梁子，即便走在道上碰面，也少了许多寒暄。
尽管里尹曾“公正”地使每个人都领受了恩惠，但这徒劳之举对于改善村民吃穿温饱而言终究是杯水车薪。人们既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将自家的财物连同粮食尽数装上大车，运往山间的水磨坊，却又为那不便搬运的笨重物件斤斤计较。那些婆娘们一面说着：“咱家这屋，还须留人打理呢，我可离不得”，一面要从驴车上跳下来，顺手拿些东西返回家中去。于是，转移事宜进展缓慢，看似马不停蹄转过了三四日，村中却尚有半数人家的老幼妇孺留在村中。这并非由于他们天生蠢笨以致冥顽不化，只是，真真正正将这些瘦骨嶙峋的耕牛们牢牢拴在这座村庄上的鼻环，哪里是仅供半月消耗的分得的粮食，分明是足以养活数口之家的田间的土地和已经播种了的庄稼，它们才是后半载——若能在屠刀之下侥幸逃得生机，乃至往后十数载赖以维生的仅有的东西。这使得人们不得已在抛家舍业、仅能维持一人不受饥寒所困，和置身险境、从而争取至将来全家老小的温饱之间做出抉择，只是那叫人捉摸不透的命数，如今似乎并不情愿轻易放过这激荡的时代波涛中不起眼的一叶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