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德里亚科夫：3、7、A（中）(2)

“你这个狗娘养的！想不到这儿会添上你这么一件活宝！……”
杜比宁有时也来听听。他坐一会，抽几口烟，不说什么，但似乎默默表示赞许。
当布舒耶夫弹腻了吉他把它撂到一边时，廖什卡便怯生生地伸手去拿。他在床上把屁股挪来挪去折腾半天调整姿势，头垂得很低，然后开始用粗糙而僵直的手指小心地拨弄琴弦，可是吉他只发出一些怕羞的、不连贯的声音。廖什卡诚惶诚恐地放下乐器，耸耸肩膀，天真地表示难以理解：
“真怪，我这样坐着，又不是干活，可腰酸得厉害。”
耿卡·沙马耶夫晚上照旧划船到对岸，消失在树林里。叶果尔·别都霍夫照旧在他的箱子里摸索一阵后，挂上一把沉甸甸的大锁，接着便坐下来开始唠叨：
“在这儿再待一些日子以后，我可要撇下你们走了。你们在江岸上磨磨蹭蹭地过吧。我要到区中心去买一所房子，搞一些带温室的瓜菜地，再找一份轻松的工作以防万一。比如，可以到某个单位去当夜间警卫。这档子差事一点儿也不费劲……”
别人不理会他，或者懒洋洋地喝住他：

“又唠叨上了……你就让人家耳根清净一会儿吧！……”
星期日，流送工人们照例到各村自己家里去。工段上冷冷清清。布舒耶夫和汽艇驾驶员吉洪·马扎耶夫在一起消磨时间。吉洪总是藏着一瓶酒，以备在这样的场合享用。
吉洪个儿矮小、肩膀狭窄，久经风霜、皱纹纵横的脸上耷拉着一个软乎乎的鼻子。他老是有所不满。他气鼓鼓地什么都骂——骂天气、骂江河、骂这个把他泡在此地当一名汽艇驾驶员已有四年多的流送段。
“唉，亲爱的！”他扯住布舒耶夫的上衣翻领向他倾诉衷肠，“要知道，我是个机械师，开过康拜因、拖拉机……不知是什么鬼使神差，我竟会到这么个窟窿里来！这难道不是个窟窿吗？四周全是树林，光剩气眼一线天。”
在这样的时刻，布舒耶夫总是没精打采，不言不语，望着在雨中淌泪的窗户，听窗外的大头滩有节奏地、气呼呼地喧嚣不已，他叹道：
“是啊，吃官司也比这日子好过。”
有时候，也许是灌下了伏特加，也许是一时想吐心曲，他会不胜感慨地缅怀过去：
“我的老家在库尔斯克州。我们那儿阳光充足，全是田野，没有什么树林。本来我已经忘了自己的村镇。可是到了这儿，动不动就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