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5)

天亮的体检让人头疼，身体机能的损坏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医生已经在尽力修补他漏洞百出的生命之网。这次从医院回家，明森便很少出门了，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开始加速，只是他还舍不得啊，舍不得那个挺拔的少年。“明天就期末考了啊”，看着在书桌前演算的人，明森回忆起了那些年来考试的场景，“但明天又要去医院了”，他想和孟之夏重新走一遍上学的路，重复一次简单的生活，不过大概是做不到了吧。这些天他总是越来越困，睡着了就很难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梦，只是任意识在黑夜和白昼中自由漫步，那种惊慌失措而又不肯投降的沉重总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我请假陪你去医院吧，不太想去考试。”孟之夏给他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手上传来一股惊人的凉意，他抱着明森，整个人趴在被子上，用尽力气去感受那具单薄的身躯。
“你考完试再去看我吧，我应该没什么事儿，就是最近太累了”，他阖上眼睛，想去跟命运谈判。孟之夏没再说话，他听见被子底下传来的心跳，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考场上，孟之夏握着笔的手莫名抖了起来，笔芯里的钢珠无端掉落在试卷上，这支笔是明森早上放进自己笔袋的。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变得剧烈起来，耳朵里响起医院病房里仪器的滴答声。他冲出考场，在安静的校园狂奔，当他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心底渗出艰难又剧烈的痛苦。孟之夏没办法冲出恐惧和悲哀的包围，只能握着明森的手，一遍遍说着，“别走”。眼泪像一条水晶线缠绕在两个人的指尖，那些经年情感累积起来的记忆被拉扯出来，浓缩成清晰的画面和混沌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