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The Outsider(3)
我的思绪随着尘封的记忆慢慢翻开。
时间回到了2044年11月初的那个初冬。
承
十一月初某天的傍晚,呼啸的寒风中裹挟着细小冰渣在外墙上撞出细小的声响,虽然这个冬天还未曾下过雪,可当人们从冰冷的窗子望出去时,总是会错把月光映照在混凝土城市上的那一片惨白认作是冰冻整个世界的皑皑白雪。整座城市好似一座银砖砌成的坟,只有不时地匆忙而过的磁动汽车发出如枭鸟般的啼鸣,但旋即又被死寂占领。
而医院楼里却有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光景,中央空调呼出的暖气充满了整栋楼,而我更是独自一人窝在三层的数控室中,端着一杯热茶,静看着它的热气在微皱的水面腾空,慢慢在空中隐去了形状。
虽然自动化手术器械已然普及很多年了,但大多数的患者和家属在签手术需求单的时候还是会在“纯人工”一栏上重重地勾上一笔。因为无论什么前沿科技的进步对于个人来说都没有意义,相较于钛金属与硅精密组合的机械臂他们大多更相信那双虽然精度有限但饱有温度的哺乳类前肢。说是怕程序出什么BUG危及病患的生命,怕被机械臂划开错误的地方而酿成大祸,这些专业人士认为的无稽之谈。所以这间数控室仅有需要进行那些脑外科协会明确要求必须要有数控参与进而提高精度的神经修整手术和植片手术时才会启用,我作为数控医师的日常工作也因此显得颇为清闲。
当然,低使用效率的数控室和相对简单的操作流程也导致了我的工资相较医院里的其他医生要低上一截。不过在近几年低迷的经济形势下,我这样的因为狂热追随当年呼声高涨的赛博运动而主动退学的人,如今能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已经十分惬意了。这还是多亏我那些年对极客朋克主义的追捧,大量地钻研了电子学和程序,加上本身学习的神经外科,才迈过了医院得门槛。如若我像运动中那些极度未来主义的同学,也去或借或攒上一大笔钱,可能现在还在低温冬眠舱里冻着呢。
不过,也有更为不同的人,像是我的大学同学孟天,他既不是那些追随虚无缥缈未来的“未来家”,也不是坚守阵地直到运动热度褪去的顽固派,更不是我这种中途萌生退意的掉队者,而是那种无论结局如何都绝不会输的永远的胜利者。
我们曾一同翘掉令人瞌睡的神经网络动力学课程,去研发那些能在墙壁上奔跑的仿生电子羊,也曾留起各色怪异的发型在学校广场遥控1:5比例高达模型对轰引起一片混乱,甚至还有过把专业课挂得七七八八的成绩单塞到还没完成的战斗服动力机构里搅得稀烂。“破学校老子不读了”退学前夕,醉醺醺的我们这么嚷嚷着向着宿舍楼下渺小的卡哈尔雕像淬了一口。
一年之后,我逐渐清醒过来,发现所谓赛博运动不过是大公司博弈之下的一场空梦的时候,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而他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时已经是赛博未来生物科技集团的人体脑芯片工程师,同时还身兼几个高级顾问头衔了。
直到那时,这巨大差距的原因我才得以窥见——他的父亲乃是赛博未来集团的高层之一。世界仿佛和我开了个玩笑,就像我们一同来到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上看风景,风景看完了,他抖抖翅膀腾空离去,只留下我在峭壁边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