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The Outsider

起 
直至我向我左臂静脉里狠狠地推注了针地 西 泮，眼前那些忽明忽暗的刺眼光点和耳膜上尖锐不堪的耳鸣声才逐渐消散。而当我定了定神，企图拖着我那条被掀翻的手术数控台砸伤的右腿扶着医院的残垣站起来时，眼前的景象却又让我小腿一软重新瘫坐到地上。
在十几分钟之前才刚来到手术值班室调查记录的两位警官，经过刚刚那场爆炸已然体无完肤。年长一点的警官被铁片掀翻了头骨，脑脊液混着各种组织的碎片从制服上缓缓地流了下来，而那位年轻些的警官在爆炸中试图将另一位护住结果无数碎片呼啸着扯开他背部的肌肉把他的内脏搅得支离破碎。
作为外科医生，虽然已经习惯了在工作中检查被打开的人体，但眼前这种地狱般的景象还是令我的头脑如宕机一般杂乱无章。
爆炸大概是在值班室隔壁的准备室发生的，从屋中满溢的粉尘中隐隐约约能分辨出已经不成样子的墙体，根本无法想象是什么引起了这场灾难，我更丝毫不敢根据眼前的惨状推测在隔壁值班的同事此时的情况。
“2045.2.20 1:29”虽然电子手环的屏幕在刚才被磕碎了角，但液晶尚且没有外漏，正常的功能姑且还可以使用。
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的脑神经运转起来。现在还在正月里，又是凌晨，估计救援人员并不会那么快赶到。如果还有后续事故发生，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一点的我猛地甩了甩头，再次撑着双腿着自己站了起来。
紧紧地用衣袖封住鼻子和嘴以抵挡住那阵铁锈一般的腥味，尽量偏过头去，不敢吸气，就怕那怖人的场景散出气体弥漫进我的肺中，但每次迈出步子就会扯动那狭长的伤口，令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吸上几口凉意。就这样，我一瘸一拐地碎步挪出数控值班室，奔着紧急楼梯走去。
据我所见，整个楼层似乎都受到了波及，一路上无数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水泥碎屑砸在我的身上如路边的泥块一般散成更小的碎屑，紧急逃生指引灯甚至还没来得及亮起来就已被爆炸的冲击波震碎，只剩下曾经嵌在墙里的电线被爆炸强硬地扯出来，在断面上不时闪过微弱的电弧，如同黑暗中煽动翅膀的萤火虫。
如果说昏暗的走廊如同猛兽的巢穴，那它尽头那深邃的楼梯间就是那头暴戾的野兽，与其说是我在向它走去，不如说是它垂着涎液，一边用它仅剩的眼珠打量着猎物，一边缓缓地逼近。
慢慢的，不知道是腿上的伤口流血太多了还是被冲击伤到了内脏，眼前的光源变得越来越黯淡，就像一群萤火虫被大风吹散，走失在静谧的暗林中。
我听到的最后声音是我的身体重重地撞上楼梯间地面发出的闷响。
意识再次回到身体的时候，我已经身处一间冰冷而封闭的房间里。
“郑队，人在里面了。”脚步声逐渐接近，自动门打开时轻微的空气挤压声传来，走进来了一位三十岁出头一米九几身材硕大的微胖男子，身着一件微皱的制服，走起路来少许有些跛，但其身材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减，如若用比喻描述的话，就像一头制服限定版无毛棕熊。他后面跟着两名像是他下属的年轻警官。伴随着座椅被拉出的声响，那位“郑队长”在对面的桌前坐了下来，正了正肩头的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