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后记）

山鬼的故事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避免地走向庸俗。
第一次读到《山鬼》的时候是在一本《中国古代诗歌文精选》之类的书中。我大概在那个时候就决定把它改变成一个故事。无奈懒癌晚期，拖了很久才开始动笔。
这个故事一开始的构思就不适合我的文风，当然最终的构思也不适合。我更擅长写一大串的议论段，或者解构地分析事物——而不是描写一个数千年前的神秘神灵的故事。
但毕竟所谓「语言要陌生化」，所以我最后强迫自己开始写了。
这个故事的最早版本是讲述一名山神——当然是女性角色，与一名巫师——当然是男性角色之间的故事。看完了这句话你应该就可以猜到内容无非就是山神与巫师相恋，然后巫师抛弃了山神而离去，大概就是这种俗套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是我读完《山鬼》以后的第一感受。
后来呢，我发现自己对于性别的第一感受未必是正确的。因为山神未必是女性化的，而巫师也未必是男性。后来我了解到了「望祀」的习俗。于是这个故事就变成了，一位巫女要祭祀山神，却没有得见的故事。
我一度开始动笔了。现在这个版本的第一章的前半部分，当时就是这样写出来的。
但是我在确定山神的性别之前我就停笔了，这或许是一个好事——说实话这个梗概同样没有新意，而且我也根本不会写恋爱小说。
之后我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思路。孙作云与闻一多发表在清华学报上的《九歌山鬼考》这篇文章提出了一个长久以来都存在的论点：《山鬼》中的山神是巫山神女。
于是想当然的，《山鬼》的内容就变成了《高唐赋》之序的延伸。
于是这个故事就初具雏形了。
这个时候，这个故事的梗概就变成了「巫女登上山峰，祭祀当年与楚王有过交往的神灵」
变成了这样一个故事。
但是显然这个故事是不够的，是没有曲折的。我一开始设想的结局是，巫女献上了灵芝草，得了神灵附身，然后就在此时，雷雨大作，神灵消散，故事就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意境固然是有了，但仔细想过去，着实没有什么内容。
在准备开始写的时候，我又多次读了《九歌山鬼考》。虽然这文章确实有理，但牵强附会之处也不少。后来我想，山神已经消散了，已经没有人祭祀了。巫山都从湖北迁到了四川，由此可见文化演变中的假借和讹传实在不少。
另外的印象就是来自《国语·楚语》中的一小段话：「及少昊之衰，九黎乱德...绝地天通。」这一段话若从历史的角度去读，看到的便是祭祀从淫祀到官方垄断祭祀的过程。然而倘若换一个角度来读，便可以看到多起源的神系，被并为以昊天上帝和太一为至高神的体系的过程。
这个时候荒谬感和神圣性的消解感就油然而生了。
想起来有一些证据不甚明显的历史说，王莽新政的时候试图将太一和昊天上帝合并，弄出一个更权威的至高神。
祭祀方式的统一化和祭祀对象的体系化，最直接的结果便是更传统的地方神灵的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