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一一《 楚 辞.九 歌 》
1
山鬼听够了江水呜咽，她厌烦了这山中的岁月，想要起身逃离，于是她踏着一叶芭蕉乘风而起。赤豹和文狸向她挥手告别，是时候结束这漫长的等待了。山风呼啸，吹动着山鬼长长的头发，像一面旗子一样展开合拢。山鬼拉了拉身上的青纱，做了最后一次告别，毅然决然地向远处的那朵云飞去。
山鬼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早已记不起来是谁的人。
去人间吧，那里或许能找到答案。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明月照着在云间穿梭的山鬼，像个慈爱的母亲为她打灯照亮所有前路。时不时飞过一群夜不归宿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嘲笑着山鬼，山鬼倔强地看着那片越来越近的灯火，不管怎么说，如此莽撞的出行仅此一次。
离城市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声音飞上云霄传到山鬼的耳朵里。山鬼咬了咬嘴唇，脸色有些发白，这人间的车水马龙吓坏了她。可是，她已经没有回头箭，丢掉这次机会就真的找不到答案了。
她还记得数千年前，那个男人跟她约定，在山中二人相会。可是，她却始终没等到他来。赤豹说，等他来了，我要一口吞了他。文狸说，别等了，这个人没来赴约一定是去找别的姑娘了。山鬼说，等等，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千年之久，赤豹和文狸越来越老，山鬼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赤豹说，山鬼，你去人间吧，我们实在太老了，陪不了你了。文狸说，山鬼，你找到他把他带回来，我要看着赤豹吞掉他。
山鬼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伫立了千年的地方，又看了看正在梳舔自己毛发的赤豹和文狸。第二天，她走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找不到，她就不再等了。
人们说，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的程度是同等的，山鬼不想。她只想不再爱，如果继续恨，还会有个身影寄居在自己的内心，该多累啊。
山鬼从上空俯视着这座城市，多么繁华的一座城，多么热闹的一座城。她看到男男女女灯红酒绿，她看到形形色色车水马龙。
你在吗？我来了。
2
山鬼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酒鬼。他拿着一张姑娘的照片，一边哭泣，一边啃着一只酱肘子。悲伤的酒鬼与酱肘子，这是山鬼到人间以来看过的最好笑的搭配。
酒鬼发觉山鬼在看自己，赶紧收好照片，面露凶相地说，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然后再扒光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