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笔无神（堂良）十三

两人在夜色下并肩走着，江风将烟雾一起扑到周九良脸上，从来没有见过孟鹤堂抽烟的样子，想问他为什么到店里来找自己，想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想问他自己有没有进步，以及想告诉他——
只是这么踌躇着，数着两人的手臂又不小心擦过了多少次，什么都还没说，就已经到了熟悉的房子。
孟鹤堂按开了大门说道：“保洁辞职了，家里有点乱。”
“还能比我家更乱吗？我妈经常说我的房间她都不愿意走进去。”周九良笑着，等看见才相信，是真的乱。
开放式的厨房，周九良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孟鹤堂忙活，便动手收拾起地上和沙发上凌乱的稿纸，瞥见撕碎的纸片上写着：《浣熊先生》，“孤单的一千零几，早已懒得数日历。反正日复一日，亲切的他乡异地。”
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软最深沉的那个点，周九良鼻子一酸，扁着嘴就觉得眼眶有点发热。正巧孟鹤堂把煎好的牛排端了过来，周九良赶忙盖上稿纸，用手背揉了一把眼睛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看的。”
“没关系，反正也是废稿。”垫上餐布，孟鹤堂将盘子和刀叉就放在茶几上，从周九良手里接过稿纸，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可是写得很好啊！”周九良几乎觉得躺在垃圾桶里的是自己心头一块血淋淋的肉，不禁提高了音量。
孟鹤堂自嘲地笑笑，利落地将牛排一气切成小块，然后抱着盘子缩在沙发上，望着垃圾桶说道：“八次了，这首可能会成为我被打回头最多的词。”
“可是我看了很有触动，那孟舟老师，现在呢？通过了吗？”周九良捏紧双手压在膝上，比自己的事还紧张。
“刚刚把第九稿发过去。”孟鹤堂疲惫地仰头靠在沙发上，指了指牛排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九良嗯了一声，切了一块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就皱着脸，鼓起腮帮子扭头看向孟鹤堂。
“怎么？不好吃？”
“好吃！好吃！真好吃！”周九良吸了吸鼻子，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看得孟鹤堂摇着头直笑。
“对了，孟舟老师——浣熊先生，是写我吗？”周九良从看见第一眼时就想问，此时头也不敢抬，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不是。”
“哦——”想想也是，周九良暗骂自己自作多情。
“你是浣猪。”
“哼，胖怎么了，吃你家——”
“嗯？”孟鹤堂抬了抬眉，抢过周九良手上的叉子，叉了块牛排送到他嘴边道：“吃我家什么了？”
周九良嗷呜一口吞下，听见孟鹤堂继续问道：“你不是有两份工作吗？还不够花？”
“嗯，这边有房租，家里还有房贷。”
“自己买的房？”孟鹤堂突然好奇。
“刚考上公务员的时候，就跟发小合买了，我们俩都不愿住家里。现在有时候开销大，还得他帮我垫付一下房贷。”周九良舔了舔嘴角的酱汁。
“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想写词。”周九良的目标很单纯也很坚定，“好多唱片公司和比赛交流都在深圳，而且——您也在这里。我妈一直骂我不务正业，辞职的时候气得半死，我都好久没有回去过了。反正日复一日，亲切的他乡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