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青山老
【壹】
暑气时节的天气最为烦闷,幸得召南思住的院里栽着几棵参天的古树,乘了它的凉,又加上炉子里的熏香和驱蚊香放多了些,她就贪睡了一会儿。次日早上一起来就看见齐管事眯眼坐在大堂,听到她过来,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二夫人起的也是晚。”
“齐管事有事吗?”
旁边的丫鬟把一件淡粉色莲花裙呈上来。
“再过半月就是老爷七十大寿,听闻二夫人原先在召国时舞姿倾尽一国,所以老爷想让二夫人跳个开场。”
召南思盯着衣服开口道:“齐管事,其实……”
“老爷特意差人取了皇上赏赐的丝绸为您做这身衣裳,还望二夫人不要抚了老爷的意。”
齐管事走后,阿玉在一旁开心的打理,她却高兴不起来。
中原战乱后分裂了六个大国家,其中荆国以武力排在了第三,而她嫁的,是荆国护国大将军贺凌天的儿子贺凌云,按理说她应是感到光荣和欢喜的,可偏偏相反,召南思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子厌恶和屈辱。她嫁给他并不是因为两情相悦,是迫于和亲。她是召国长公主,召国国小兵弱,为了保护一国子民,召王没有办法,只有把自己的亲妹妹献出和亲,以求太平。谁知那贺凌云以荆王把女儿许配给自己为由,竟提议纳她为妾!为了国家,召南思只得忍辱答应,嫁过来之后她才知晓,贺凌云的正房哪是什么荆国公主,而是荆国宰相的女儿钟毓。堂堂一国公主比不上一个宰相的女儿,她也曾气愤过,不过日子长了也看淡了。她嫁过来三年,贺凌云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连新婚之夜他都是在房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七十大寿的日子很快就来到,贺凌天在露天的练武场摆了宴席,许多文武大臣来贺。开场时,仆人们把一朵“大莲花”抬到武场中央,后面摆了四扇白屏。“花瓣”一层一层散开,散到“花蕊”处,召南思“蹭”的一下腾跃到半空中,又徐徐落在“莲花”中间。娇白的面容没有施太多粉黛,只在眉心处点了朱砂,十分惹眼,粉嫩的裙子更衬得她似花中仙子。鼓声渐起,她闻声起舞,水袖和着鼓点一下下击打在白屏上,鼓声越来越急,她越转越快,那莲花裙因她旋转过快竟一层层向上飞起,井然有序,毫不混乱。踩着最后一声鼓声,她跃到半空,似离弦之箭,莲花裙褪去后她着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袍,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之下,她如被派下凡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召南思张开双臂,直直落下,像一只断翅的鸟儿,她躺在层层莲花裙上,依附着裙子一齐落下,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摔在花台上时,她脚下一用力,立在台子边缘处。
召南思双腿一弯,坐在花台中央,身后的白屏上赫然写着“寿比天齐”四个大字。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与赞叹的掌声中,她退了下去。直到她的影子在黑暗中寻不着了,贺凌云才收回了目光。三年来,他从未去看过她一眼,只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和亲来的侧室,谁知不见则已,一见便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