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自冬日向春（上）(13)

不，我不想再回忆那些，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带着一丝痛苦在心中嘟囔着，普莉赫丽娅低着头，闭着眼睛不由得回想着那些过往。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出卖身体是因为当女佣被人赶了出去，真可笑，明明是那个糟老头子对我动手动脚，那滩淤泥中缓缓钻出一个小巧的年轻的普莉赫丽娅，用那尖锐的牙齿这么咒骂道，那自作高贵的老女人还没付工钱，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没有，普莉赫丽娅摇摇头，无论是从法律还是道德上来讲，她都没有过错，但为什么会让自己走向深渊，她至今还是不理解。
那你为什么不去当洗衣女工呢，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恐怕是因为先前那些在雇主家中的日子让自己无法去承受那些更穷苦更沉默的人们的生活。
那后面呢？她不愿再细想，闷头痛饮了一杯酒企图让那些烂泥被酒精彻底赶出这记忆的河流，流入那深不见底，根本无法被会想起来的海洋中，这几天来每天她都会这样想，如果自己不存在便好啦。
在某种程度上普莉赫丽娅已经做到了这点，她通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酗酒把自己从整个世界中割离开来，企图让人们忘却自己，忘却那名为普莉赫丽娅·谢苗诺夫娜的女子，在她看来，如果自己的一切被忘记，那同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最好过了一两年他们才想起自己，那时候走进房间就只能看到一具骸骨了吧。想到这，普莉赫丽娅低声笑了一声，她知道这件事没有可能发生，因为她同那老尤里是有过约定的，但她却抗拒这件荒唐事儿，尽一切可能不去回忆，尽量去忘却那由心而生的一丝对接受老尤里的提案的自身的羞愧。
也不知过了多久，喝了多少瓶劣酒，她的头脑在疼痛下终于暂停了思考，她的棕发在光亮中显得格外的乱糟糟，普莉赫丽娅就这样瘫在沙发上无力地呻吟，在射入灰蓝色眸子的阳光中，普莉赫丽娅似乎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又好似什么也看不见，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细雪依旧在射线中无力地飞舞。
不，与其说是雪在这空中飞舞，不如说是雪在沉重的气压里下沉。
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一开始先是缓慢沉稳，而后越来越急迫，普莉赫丽娅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那声响好似心脏在跳动，扑通，扑通，直到她勉强回过神来，门外的声音已像是钟表秒针转动，她把那空空如也的酒瓶砰地一声扔在地上，行尸走肉一般起身，拉开了门。
“有何贵干，别再烦我了！”她带着一丝被打搅的愤怒挥着手说：“天哪，我不是说了让我自己待着吗！”
门外站着的是德米特里·彼得罗维奇，他那深棕色的短发上沾着点点雪花，普莉赫丽娅家中的佣人一脸怯懦地躲在他身后，看来是他让那佣人将自己带进了屋子里。
“哦，您，德米特里·彼得罗维奇，够啦，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您为什么会在我的染坊里，难道我让你进来了吗！”普莉赫丽娅木着脸，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她的眼神把那公寓主人的侄子吓了一跳，从这眼神里德米特里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痛苦，这中悲愤又像是一种愤世嫉俗的疯狂，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忍受着普莉赫丽娅的怒吼：“您滚开，您快点离开这里，现在这里是我的，您来又是做什么，想要这笔钱，想要这染坊……那就让我们来较量一下，看看谁的脑袋更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