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自冬日向春（上）(11)

“我想，或许那些人还不至于这么坏，可能不久后犯人就被逮住了呢。”安娜尼娅摇了摇头，用柔和的声音缓缓说道。
或许吧，弗拉基米尔耸耸肩，他是自圣彼得堡更北边来的，比起这被德屈斯蒂纳侯爵称作“世界奇迹之一，可又蠢得过分”的地方，他更喜欢儿时在母亲与兄长们在奥涅加湖边上的庄园。
这座城市是秩序和混乱的缝合，弗拉基米尔虽抗拒但也早已成了混乱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代表秩序的腐败官僚们也没什么好感。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缓缓吃着自己的早餐。
今天是老米哈伊尔下葬的日子，天气不是很好，四周一片灰茫茫的雾气，空中还飘着雪花，在墓地边上的树梢有着深色羽毛的田鸫，他们看到搬运着棺木的人们，便自枯枝上飞向雾色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阵阵鸟鸣。
到场的有老米哈伊尔生前少有的“好友”尤里·尤里耶维奇，他带着他的侄儿德米特里·彼得罗维奇一同前往，受邀的还有周围店铺的一些人家，还有几个少有的现在还没跑的圣像工匠与学徒。
出人意料的是，受邀请的人还有弗拉基米尔，他猜或许是因为他读过点书，是这片地方少有的文化人，老米哈伊尔生前虽然做了很多坏事儿，但却一直对文化人抱有尊重，他那貌美的年轻妻子也是如此。或许是因为有了财富但因文化素养而不能挤进上流社会的缘故产生的自卑让他们如此吧，弗拉基米尔如此想到。
他身上裹着厚重的大衣，在寒风中同其他人一般站立着，一直到整个葬礼结束。
土已填平了许久，纯白的雪覆盖着方才被充实着的墓坑，在场不少人已默默离去，或许不久后便会忘记曾经有个贪心的叫做米哈伊尔·米哈依诺维奇的掌柜，就像这纷飞的白雪将一切都掩盖一样。
普莉赫丽娅·谢苗诺夫娜站在原处，她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穿着一层薄薄的漆黑色丧服，看着好似将自己从雪地中隔离开来一样。普莉赫丽娅用头巾捂着自己的面孔，身体好似耐不住寒风一般缓缓颤抖，因悲伤而苍白过度的娇弱面孔不断啜泣着，可即便是温热的眼泪在数秒后也会因寒风而变得冰冷，她就这么一直站了许久。
这时候起风了，风吹着雪将这抹白色吹得更大，德米特里原先想闭上眼来避过吹来的风雪，但他的目光一直留在那哭泣的姑娘的身上，流露出些许好似同情的神态，对这样的女子做出这样的事儿，老天，这对普莉赫丽娅·谢苗诺夫娜未免也太残忍了。
此时其他人都早已离去，包括弗拉基米尔，老伊凡似乎在同普莉赫丽娅谈着什么，不久便看着他咧着嘴角，完全不似参加葬礼一般，准备带着德米特里离去。
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身子比头脑动得更快，德米特里在原地踢了踢地上的雪，先是踌躇地向前迈了一步，但好似蜻蜓点水一般后退，他的嘴角歪了歪，过了几秒钟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向着站在坟前啜泣的普莉赫丽娅缓步走去。
“请您节哀，”他嘴角抽抽，好似因犹豫不决而慢吞吞地说道：“我会替您向上帝祈求米哈伊尔·米哈诺维奇的冥福，求主恩赐所有亡者早日解脱死亡的枷锁，进入平安与光明的天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