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自冬日向春（上）(12)

普莉赫丽娅只是哭泣，嘴角略微颤抖，可却保持着沉默，什么话语也没能讲出，德米特里顿了顿，缓缓吐出几个字，道：“您后面是要回老家寻找亲戚的帮助吗，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尤里·尤里耶维奇那里找我，您就说找德米特里·彼得罗维奇就好啦。”
话毕，他缓缓转过头，踏着雪，跟着早已有些不耐烦的老尤里踏上的归途。
地上留着他的脚印，但在雪的吹拂下不久便好似一切未曾发生一般，在这白色的、灰蒙蒙的世界里，一切都好似会在自然的伟力下消失不见，可终究有些事物是会被残留下来的，普莉赫丽娅擦了擦自己已变凉的泪水，孤身一人站在这好似童话一般的世界，这方才发生过葬礼的墓园。
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生活了，她抽着鼻子心里对自己念叨着，也不知这眼泪究竟是多少为了这体面的生活而流，多少是为了土里的人而流。或许后者更多，只不过她现在不愿去想罢了。
她知道，一切都将流逝，而有的东西是不会消失的，她想起老尤里同她的低声交谈，想到了那安慰她的年轻人，擦了擦眼睛，在颤抖中离开了这片埋葬着那个坏家伙老米哈伊尔的地方。
她可能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第四章
普莉赫丽娅坐在沙发上，手举着酒瓶无力地上下摆弄着，虽然对她来说喝酒不仅对自己身体不好，还会浪费米哈伊尔留下来的那笔钱，或许平日这女子会对此感到羞愧，但这种事情对现在的普莉赫丽娅来说已经没有没什么所谓了，她已经喝到昏头啦！
她的脑中一片浆糊，窗外灰蒙蒙的日光透过窗帘打在她那灰蓝色好似矢车菊一般的眼睛上，弄得整个房间虽然亮堂但也冰冷。她尽力忘记那些过去的回忆，头脑中安置着她的记忆的场所就好似被名为“酒精”的强盗洗劫过一般，所有珍贵的年华都被踩成一滩烂泥，已经捏不出原样了。
因为没人和她去抢那些财产，现在老米哈伊尔的东西全归这女子所拥有，但她知道自己是不会被允许经营这一切的——她又经营不来这些，那么迟早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被她花光，等到消耗完米哈伊尔的财产，普莉赫丽娅又会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往昔。
她想过找一个文官嫁了，但凭借她的财产又能攀附得到哪些人呢？最底层的哪些小官僚养活自己都难，而那些老爷们可有看不上她的这点儿钱，更不要说普莉赫丽娅还是个出卖过身子的女子，早些年当“歌女”来过日子。
有一些东西只有失去才会知道珍贵，她伸出手在空中摸索，淤泥一般的被她抛在地上的回忆伴随着酒精冲入了脑海，那携带着滚滚泥沙的河水将这姑娘卷入了往昔的生活，混乱的意识构建了一块块砖瓦，最终化作了一栋扭曲的建筑，普莉赫丽娅那朦胧的目光勉强辨别了这屋子——是她所居住的家。
又一瞬，那些“强盗”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他们搅拌着河流最底层的淤泥，再把她的那些回忆向上翻，就好似魔鬼的低语，普莉赫丽娅一眨眼，那屋子就又被修成了另一幅模样，这她也记得这建筑，那是她快五六年前居住的地方，作为“歌女”出卖身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