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自冬日向春（上）(15)

“染坊，染坊……”普莉赫丽娅顿了顿，在酒精的海洋中寻找着一块块破碎的思绪，她歇斯底里地高声尖叫着：“那哪里是我的染坊，不，我说那是我的染坊，那是我的钱，但实际呢……实际上那是您的！”
“您发疯啦！”
棕发的姑娘好似是情绪有点失控，大声叫着：“对，我发疯了……我是发了疯才会同意尤里·尤里耶维奇的提议！要不是我发了疯，这些东西怎么会属于您，天哪，您还要明知故问到什么时候！”
脑海中思绪涌动，这年轻人的脸色变得惨白，结合这番话与那葬礼后老尤里那得意的样子，他已猜出普莉赫丽娅的意思，事实已经明了，没必要自己骗自己了，德米特里自己对自己说着，普莉赫丽娅是和老尤里商量好了她的未来，在这个地方一个家里没有男人的帮持是过不下去的，而当户对的老尤里正好有个同普莉赫丽娅一样年轻的侄子，那天的短暂交谈里普莉赫丽娅·谢苗诺夫娜决定把自己再嫁过去，老天，这不是真的。
而她哭成这样，或许是因为在事后好好思考了一番想要反悔……不，应该不是这样，德米特里暗暗想到，他听说过普莉赫丽娅早些年的传闻，或许这是普莉赫丽娅对自身遭遇的一种无力的“反抗”。
他想到这，身体不自然的一软，整个人失去了力气，瘫倒在了走廊的墙上。
“我对天发誓……我先前真的不知道这事儿，我……”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对着普莉赫丽娅使劲地摇着头，“您知道的，是的，您是知道的呀！”
“或许吧……或许，”普莉赫丽娅小声叹了口气，她的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好似一锅煮糊的浆糊，在头颅中灼烧着神经而又将思维弄得乱成一团，她扶着头，靠在德米特里旁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道：“是这样，这件事儿我是答应了尤里·尤里耶维奇，我不会反悔的，您知道，我一个人也经营不下这染坊，也活不下去，我只是……”
她咬了咬下嘴唇，声音越来越低：“您懂得，我只是讨厌一些……”
说完，她又缓慢提高声调道：“您就当我没说过，反正这里未来也是您的东西，您想来就来吧——”
普莉赫丽娅再顿了顿，大声喊道：“您想来就来吧！”
说完，房间里陷入了一团寂静，普莉赫丽娅的头脑中那些翻滚的河流依旧没有停息，而德米特里亦是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两分钟，他站起身，伸出胳膊用力抓紧了普莉赫丽娅的双手，将它贴紧了自己的额头，贴紧，一直这么贴着。
俄罗斯的冬日里白天似乎格外的短，现在已是日落西陲，窗外点点白雪在快要消失的夕阳中浮动，路灯下站立着一道黑影,因为光线问题也只能看出大概是个男人，周围经过的那些喝醉了的家伙似乎并未注意到他，只是不断醉醺醺的漫步着，留下那矗立在灯影下的独自一人。
黄昏里的人影注视着楼上的二人，片刻后向着小道缓缓离去，像是融入了飘舞着雪花的夕阳般无影无踪，就好似非人一般。
弗拉基米尔吃过晚上的饭菜，临近圣诞，按照天主教国家的格里高利历，现在恐怕已经是接近一月六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