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桃太郎（中日双语）(7)

“岂止是有啊，岛上还有宝锤呢，只要敲一下要什么有什么。”
“这么说来，只要敲那个小锤就能再敲出好多个小锤，一下子想要什么就全能得到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事。求求你了，带我去吧。”
就这样桃太郎又带着这几个喽啰急匆匆地上路讨伐鬼岛去了。
鬼岛是大海里的一个孤岛。说是鬼岛，实际上岛上到处长着高大的椰子树、比翼鸟在婉转地歌唱，完全是一块美丽的天然乐土。生长在这块乐土上的鬼当然是热爱和平的。不，其实鬼似乎本来就是比我们人还会享乐的种族。在取瘤子的故事里出现的鬼一跳舞就是一个晚上。小矮人和尚的故事里的鬼也是不顾自身的安危、迷上了去寺庙上香的小娘子。的确，一般都认为大江山的酒颠童子和罗生门的茨木童子是历代少有的大坏蛋。可是茨木童子不是也像我们喜欢银座一样喜欢朱雀大路，甚至还经常悄悄地在罗生门现形吗？酒颠童子曾经在大江山的岩洞里喝酒，这可是确有其事。至于据说他还抢过女人——这事的真假姑且不论，因为那不过是那个女人自己说的。能不能把女人自己说的事都当真，这是我二十多年来一直怀疑的。你看那个赖光和四天王不都像是疯子一样的女性崇拜者吗？
鬼在热带风景里弹着琴，跳着舞，咏唱着古代诗人的诗歌，过得舒舒服服的。他的妻子和女儿织布、酿酒、采兰花，过得和普通人的妻子、女儿的生活没什么两样。特别是头发已经白了，牙齿也掉了的鬼妈妈总是照看着孙子，讲我们人是多么可怕的故事给孙子听：
“你们要是淘气的话，就把你们送到人住的岛子上去。送到人住的岛上，鬼就像过去那个酒颠童子一样，肯定会被杀掉的。噢，什么是人哪？人呐就是头上不长角、脸和手脚都长得很白、简直说不出来有多吓人的那种东西。这还不算，女人还要在本来就长得很白的脸和手脚上涂满了铅粉呐。这还算好的呢，不管是男是女，他们都特别爱撒谎，什么都想要，爱嫉妒人，总是自以为得意，同伙还相互杀来杀去的，他们还放火，偷东西，简直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野兽啊……”
四
桃太郎对这些无罪的鬼施加了日本开国以来最可怕的打击。这一下子鬼连自己的铁棒都忘了拿，一边叫着“人来了！”一边慌慌忙忙地在椰子林里钻来钻去逃跑了。
“快追！快追！只要看见鬼一个不留全杀掉！”
桃太郎一手举着桃旗，一手扇着扇子朝狗、猴子和山鸡下着命令。狗、猴子和山鸡也许不是三个相互要好的喽啰，但是大概再没有比饥饿的动物更忠勇无比的兵士了。他们像狂风暴雨一般，追上了东躲西藏的鬼。狗一口就咬死了一个年轻的鬼。山鸡也用尖锐的嘴啄死了小鬼。猴子——正因为猴子和我们人是亲戚关系，猴子在勒杀死鬼的女儿前，肯定要对鬼的女儿肆意凌辱一番……
所有的罪行过后，鬼的酋长和几个捡了一条命的鬼在桃太郎的面前投降了。这时桃太郎那副得意的样子可想而知。鬼岛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是比翼鸟的乐土了。椰子林里到处都是鬼的尸体。桃太郎仍然一只手拿着旗，旁边站着三个喽啰。鬼酋长匍匐在地，就像一只蜘蛛一样，桃太郎庄严地对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