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鹅 其一（仿鲁迅《故事新编》作王羲之轶事）(3)

这老太婆这时就开始耳聋，不管那两人怎么说，就只自顾自的说“啊呀…我听不见…”“什么……叫什么”“阿弥陀佛…君子爱财”一类的胡话。大概觉得遇上了老年痴呆，卖菜的和卖鱼的也觉得没趣，于是也不再说话，各自站着生起闷气，活像两具木乃伊。老太婆这也走开，躲到酒店的台阶下，把包袱铺开，正是一地白折纸扇子。老妇首先自己拿了一把扇着，发现对面的两具木乃伊仇视的目光投来的时候，扇得更卖力了。
从道路的尽头，远远地望见两个人影踱过来。王羲之是酒楼的常客里唯一的不坐轿子的人。这其一是因为王羲之是全国第一有名气的书法家，免不了有许多的粉丝前来慕名瞻仰，坐在轿子里，哪里认得出来呢；这其二便是王羲之自幼便有边走路边在袖子上划字练书的习惯，轿子里一是帘子一放，光线就很暗，二是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人讲话，就没有写字的素材。这王羲之正在伞下款款走过来，左边是小满在撑伞。
王羲之抬眼瞅了瞅直射的太阳，正画着一个“霁”字，看着也将到了，想起了花生米，松花蛋和糖醋里脊，于是乎心情也爽朗了起来。“小满，前两天和老七一起学的书，背会了么?”
“回老爷，会了，记得可清楚。”
“那背两句我听听罢。”
“君子为也孝悌，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鲜矣，不好作乱……君子务本……”
“嗯，听来实在是认真背过的，再来一篇。”
“道可道，非常道……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以后可成大器。”王羲之接着便在袖子上画了一个“器”字，“还有么，我还想听。”
听了夸奖，小满自然是有些得意了，扬了扬头，接着背道：“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在你的眼波里，我愿做……”
“停停停”，王羲之惊讶中带着一点慌张，嗔怒道：“这是谁教你的？先生可不会讲这几句。”小满意识到犯了错，于是头又沉下去，小心地答道：“是七少爷教我背的，他讲这是……”“他讲这是什么？不要怕，你说实话就好。”小满顿了一下，说：“是……少爷讲这也是先生讲过的，不过我当时打了瞌睡，没有听，于是少爷要给我补习……”“是老爷教给他的”，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了。小满，你以后单单认真听先生的讲解就好，老七自小顽皮，成绩还不如你，不要同他学。今天书背的很不错，回去以后，晚餐奖励三块葡萄干面包。”王羲之觉得自己方才情绪有些激动了，腾出手来抚着小满的肩。“三块？……”小满很窃喜，不自主的自语。“哦？不够么，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就随你去拿吧，多少也无妨。”王羲之的听力似乎突然的恢复，小满更是欢喜，应声说：“那可真是多谢老爷了。”
王羲之然后就想到了他的七子王献之，那小子书法倒是很有天赋，在几个儿子里最像他老爹。也可惜像了他老爹，所以十五六岁管起来很费事。他于是抬起手，在左袖上画了一个“混”字，又觉得不妥，就又画了一个“难”字。“想点开心的事情罢”，王羲之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几乎已经走到了酒店的门口，招牌菜烧素鹅的香味远远地飘过来。王羲之这才又画了一个“鹅”字，眉头就展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