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之夜·第四章

二零三五年一月七号早上八点。
我跨进警局大门时便感到了什么异样。这种异样虽然并没有如同有毒的藤蔓上的刺刮在皮肤上那样令人不适，但这种感觉如同隐身于茫茫暗夜里森林中的狼一般让人无法忽视，感到身处已经确定的危险中而又不可预测它将何时出现。直到我坐在我办公桌前略微休整片刻后，这种感觉才逐渐消退了下去，但它仍然让我感到十分的诡异——而诡异中又掺杂着三分熟悉的意味。
门上响起了熟悉的敲门节奏，是艾莫瑞斯——这至少让如临大敌的我感到松了一口气：艾莫瑞斯至少还在，如同在瞬息万变的时空中不变的那个点一般。我正了正坐姿，用一贯的口气说：
“进来吧，你迟到了。”
“抱歉长官……”艾莫瑞斯闪进门，略微欠身。尔后便习惯性地拿起我放在饮水机桌角的白瓷杯接了一杯水放在了我的桌上。
不对劲。他今天的眼神有些飘忽，而他进门的动作又太急。“说吧，出什么事了。”我直截了当地问。
“我…”他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能藏住，从简报夹子中抽出来。“我拿到了一张纸条，是一个女的给的…”
看到这张纸条我心不由自主地一沉。纸条上还是那句“注意转角”，这次的笔迹与我拿到的那张一致。
“你看见她的长相了吗？”我问。
“没有……我今天在出门时看见她把这张纸条塞在了我的雨刷下，她穿的很旧，应该是一个在市区流浪乞讨的那种底层人，那种因为没法…因为各种原因跑出来的…”他在说话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些词，我知道他又在刻意避免冒犯我了。
“不能接进终端不是他们的错，神经抗性就是神经抗性，没必要为了讨好我避开这个字眼。”我躺在我的办公椅上，露出如冬日密歇根湖畔的浮冰一样的微笑看着他。
“是……长官。”他把简报夹递上，“话说回来了，据我的调查……受害者一家中似乎也有心因性神经抗性的症状……”
“这不可能。”
“这是有可能的。”门边响起了安塞斯塔医生的声音，她看见了我表露出的一丝惊讶，用颇带自嘲和玩世不恭的口吻说：“也许我以后应该把我家搬来离这儿近一点的地方，这样我就可以更好的给你们提供一些基于我专业的……‘医学支持’，而又不需要耽误艾莫瑞斯警官上班了。”
“据我所知，对无梦之夜的心因性神经抗性是一种获得性精神疾病，一般病因是来自于一些外部的对无梦之夜的负面反馈。”我指着我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艾莫瑞斯也识趣地给医生倒了杯水。“而受害者中除了年纪比较大的那两位以外，都是在自动化技术革命时代出生的，在全社会都在使用这项技术的时候——尤其是当那帮住在他们家附近的穷邻居像这个世纪初住在风城大街小巷的瘾君子沉迷他们来自于植物的化学极乐一样沉迷在这个虚拟感官刺激器中的时候，没有理由会得这种疾病。”
“可以看出来你对这种疾病的了解十分透彻，不过我猜这对于一个同样有这种疾病的人这并不是什么新闻了。”医生点了一下头，“但是现在的人们确实还是有可能得这种疾病，一般发生在比较大的精神刺激后，比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