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笔无神（堂良）三

“谢谢！谢谢孟老师！”周九良忙不迭地从背包里拿出随身的歌词本，双手递上去道：“这是我最近写的，嗯——虽然不太好。”
孟鹤堂却用手背格开本子，问道：“带笔了吗？”
“带了带了！”周九良掏出一支廉价的随处可见的中性笔。
孟鹤堂点点头，没有去接，只是身体微微后仰靠上了门框说道：“我会哼一遍曲子，半个小时内抓字填词。”
“半个小时？！”周九良吓得失声低呼道。
“对，不用你写多好，填完就行。准备好了吗？”孟鹤堂交叉双脚，对他抬了抬下巴。
“还，还没——”周九良回过神来，立刻蹲下身子，把本子摊在膝盖上，像是荒废多年的学生突然被抓到了考场上，脑子一片空白，连害怕都忘记了。
孟鹤堂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见他拿好了纸笔，便开始低低哼唱，悠荡起伏的旋律从他唇间飘出，在夜空下烟雾般围着两人来回缭绕。
周九良来不及感动，他必须在这两分钟内，从一连串鼻音和啦啦声中抓住旋律中的字节和断句。
“开始计时。”孟鹤堂抬手看了看手表。
“最后两句——没听清——”周九良自言自语着，见孟鹤堂要关门，又一轱辘爬起来问道：“孟老师，您不会不出来了吧？”
孟鹤堂没回答，只是指了指手表道：“过去一分钟了。”
这大概是周九良一生中最快的半小时，廊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眨眼的工夫，孟鹤堂打开门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看着缩在地上的周九良道：“写完了吗？”
“快了快了！”周九良用笔在纸上飞快地划掉又写。孟鹤堂二话不说，上去一把抓住笔记本道：“超时交卷了！”
“等等！等等！还有一句！”周九良死死抓住本子，被拖倒在地，半个身子挂着还不忘奋笔疾书。
“放手！算作弊了啊！”孟鹤堂恨不得上脚将人踹开，好歹抢了过来，打眼一看就皱紧了眉头，中间偶尔扬了扬眉，继而一直啧啧摇头。
“孟舟老师——”周九良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
“你填过词吗？”孟鹤堂抖了抖手里的本子，丢还给他。
“填是填过，很少。”周九良舔了舔嘴唇。
“你所谓的训练，就是整天拿着笔瞎写吗？”孟鹤堂拿手指点着，毫不客气地斥道：“字和音完全配不上，一句能用的都没有，你连作词的门在哪都没找到。走吧。”
周九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揉鼻子的时候顺便抹了把湿润的眼睛，还是对着孟鹤堂的背影鞠了个躬。
又在门口等了会——虽然知道孟鹤堂绝不可能再出来——周九良依依不舍地朝家走去。这一耽搁就已经凌晨，城市仿佛睡着了似得，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不知在追求什么。
“喂——”周九良不愿回到合租的房子，蹲在楼道的拐角拨通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秦霄贤睡得正酣，被打扰也不恼，慵懒地应了句：“怎么了？这么晚。”
“我见到孟舟了。”周九良带着鼻音道。
“啊！”秦霄贤顿时清醒了，坐起身道，“哈哈，在哪？你是太激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