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九

周九良一路不情不愿的，又烦家姐在不便与孟鹤堂太亲近，又怕她再说出些什么不中听的。
可一见着孟鹤堂，不快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一进院子就甩着小短腿冲到孟鹤堂身边。
孟鹤堂一身玉色长衫，坐在梨花树下的石凳，伸着脚由人换布鞋，试试哪双更合脚。梨花过了季，萧萧往下落着残留的碎花瓣。
“孟哥，走吧。”周九良扑到他身后。
“哎，等小哲把甜汤备好。”孟鹤堂拍拍他搭在肩膀上的手，一扭头看见周颦，微微笑了笑道：“周小姐。”
“孟先生。”周颦几不可见地躬了躬。
“同去吗？”
“嗯，走一走。”
周九良一手搀起孟鹤堂，一手抢着接过侯叔递过来的药盒，揣在自己怀里，胳膊上还挂着食盒，手就不够用了。
“老冯呢？”孟鹤堂好笑地顿住脚步，“家里没事，让他来帮我们拎一下东西。”
不大会，一位高壮黝黑的青年和小哲吵吵嚷嚷地赶了过来。只听小丫头骂道：“用你拿？躲开！——先生！先生！你真要带他去吗？”
孟鹤堂歉意地对周颦笑笑，接着软言斥道：“让他帮忙提东西，你急什么？”
“我也想去！”
“我们都走了，侯叔孤伶伶在家吗？”孟鹤堂依然好生劝着。
“让侯叔一个人在家吃宫保鸡丁就是了！”
“行了，让人看笑话，下回带你。”
周九良朝她皱了皱脸，笑道：“你没孟哥。”
“你有你有，就你有！”说着一跺脚，甩着发辫跑走了。
周颦冷冷地皱着眉，这时忍不住插了句嘴道：“孟先生家的下人规矩太轻。”
“都是一样的人，分什么高低贵贱？”孟鹤堂淡淡回了一句，勾着周九良的手臂缓缓朝外走。
初晴的山路，泥土黏住了人的脚步，孟鹤堂走不快，周九良也放慢了步子陪他，渐渐被周颦和老冯甩下半里地。
等到山坳的时候，老冯已经找了块略为干燥的草地，铺上一块油纸布。几人分食了点甜汤解渴，周颦扯着九良的衣袖说道：“我们去放纸鸢？你先帮姐姐跑几步。”
“好。”周九良要起身，忽然又伏到孟鹤堂面前问道：“孟哥一起来？”
“你要哥哥的命呢？”孟鹤堂忍俊不禁，“去吧，让我喘口气。”
“那我也不去了。”周九良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气得周颦直瞪杏眼，眼看就要发作，还是孟鹤堂解围道：“那老冯去帮帮周小姐吧。”
待两人走远，才敲了敲周九良的脑袋问道：“枯坐着，不闷吗？”
“跟哥在一起就不闷。”周九良仰面躺下，看着天际薄纱一样的流云，聚聚散散地，怎么都像孟鹤堂或颦或笑的眉眼。一翻身抱住他的腿说道：“对了哥，公家快收茶了，你别错过时候。”
“不卖给公家。”
“啊？那你收了那么多茶，准备怎么办？”九良诧异地问道。
“我这几天要出趟远门。”
“去哪？多久？”周九良猛地撑起身子，“还回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