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录（四）(3)

我止住脚步，倒跃而出，三两步爬上了身旁的大树，心有余悸的望着下面的人。
模模糊糊间，我看到了马队中有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坐在一个彪形大汉的身前，一闪而过。
一瞬间，我隐隐想起了一些东西，却又怎么也记不清晰。念头转瞬即逝，我不由得疑心大起，升起了想追上去看看的念头。
我抬眼望向四周，倾盆大雨间，已经没有了腐烂尸身的影子。心下一横，便脚踏树杈，追着马队，向谷中深处奔去。
十六
在雨幕里飞奔，让我产生了在游泳的错觉。
黑暗的雨里，既看不清人，又看不清树。我磕磕绊绊的在树头穿梭，自己也想不明白我想要追寻什么。
晃了一晃，我看见远处的马队放缓脚步，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快步追上去，眯着眼四处望，谷中一片正常，若说有什么东西奇怪，那也属这支无声马队最奇怪。
马队乱了，为首的人调转马头，却仿佛无路可走一样原地转圈。他们都长大了嘴巴，挥舞着刀剑，仿佛在呼喊什么。边上有一个人勒不住缰绳，被马甩下了马背。其余人慌张不已，终于开始四散而逃。
为首的那人身边一个佝偻的身躯突然暴起，拉扯大汉。大汉的马受了惊，又蹦又跳，将大汉和他身前的人摔下，逃向林中深处。
一道惊雷闪过，雷光映在地上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脸上，我被一下子惊住了。就在我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一眼，却像几十年那么长，让我觉得人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我所经历的一切美好都不值一提。
一瞬间，之前缥缈的念头清晰地涌了出来。几年前的那段争吵，那个令人扼腕的故事，老丐……
还有那个姑娘。
我沉浸于那抹身影的惊鸿一瞥，竟然忘记了眼前的这一切有多么荒谬和诡异。
大汉抽出腰刀，朝勒抱着他腰的佝偻老汉一通乱砍。老汉长着大嘴，不知道在叫些什么，那抹身影迟疑几步，便摸索着向谷底深处逃去。
雷息了，黑暗中四面八方的雨声让我辨不清方向。我蹲在树杈上，心通通地跳个不停。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事，仿佛在做梦。我愣在树上，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屠杀，吊尸，还有三十年前的被抢走的姑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眼前的一切是现实还是假象？屠杀是几百年前的屠杀吗？姑娘是三十年前的姑娘吗？小沙弥和小花，他们在哪？雷又息了，还会再起吗？再起之后，我还会看到什么？
我脑中越来越乱，一筹莫展，只好淋着大雨，抱着湿漉漉的树杈，在胡思乱想中等着白昼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