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录（五）

十七
热，热得口干舌燥。
我的眼前，是无边无垠的红色和扭曲跳动的门墙。我颤抖了起来，因为我认清了眼前是一片火海。
弥漫的烟火中，一个温柔的身影笼罩着我。模糊的面容，却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温柔而坚毅，绝望中带着不甘与倔强。她手中的寒光在我身旁飞舞，招架着她面前那个巨大的身影。左支右绌中，越发欢腾的红色火海与越发僵硬的红色衣摆交相辉映。终于，一道亮光从她的身体里破背而出，带着一抹红的尖，颤巍巍的在我面前抖动。
那个巨大的梦魇抽回剑去，缓缓伸手，向我走来。突然，一个身影破窗而入，将坐在地上的我一把抱起，随即转身，嘭的一声，与那个巨大的阴影对了一掌。抱着我的人从窗口倒飞而出，而我也在这一刻，看清了那个巨影的脸。
爹！
我大呼一声，猛然坐起，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啊呀你醒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呀，出汗了，那就是快好了。你中了毒瘴，神智不清，不忙起身，快躺下休息吧。
我呆坐在床上，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恐怖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我头痛欲裂，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待看清眼前人的时候，我突然吃了一惊，竟然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是那个姑娘！
我阿巴阿巴了半天，惹得姑娘咯咯地笑个不停。
刚刚还知道喊爹，怎么这会儿又只会阿巴阿巴了……啊呀，姑娘一声惊呼，你不会是烧坏了脑袋吧！说罢匆匆跑过来摸我的头。
待她凑近我才看出，眼前这位只是气质相符，外貌上还是与大雨中的姑娘颇有不同。
还好没大碍，她笑了笑，你中了毒又淋了雨，烧成那个样子，真是吓死人，还好我发现的早，不然你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我想起大雨中的情景，不由得担心起小沙弥和小花来。
呐，姑娘抬手一指，你的两个伙伴也被我捡来了。谷中毒瘴致幻，你们许是神志不清走散了。她说着便笑起来，我说你们三个小孩子，为什么要大晚上进谷，你看那个小和尚，吓得头发都长出来了。
十八
姑娘没名字，她的婆婆跟她叫丫头。
我也不应该跟她叫姑娘，应该叫姑姑，因为她已经三十二岁了。
当我们三个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是沉默了很久的。
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李婶。我觉得比起眼前的姑姑，二狗他妈可能偷偷多活了十岁，才能苍老成那种模样。
小花说，我要是三十岁的时候也能像姑姑这样，我情愿……我情愿以后再难见到小和尚。
赌这么大？我很讶异，你这头小牛对待感情这么随便吗？望着眼泪汪汪的小沙弥，我很是忿忿的指责自知说错话的牛小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和尚不能娶亲了？
这次轮到牛小花讶异了，你们和尚都不能娶亲的吗，你这个骗子为什么不早说？
看着争吵的两个人，我拿起手边的花糕，颠颠地跑去找姑姑了。
房子建在又暗又湿的天坑里，一条暗河从中穿过，房边有一条山道，直通坑顶的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