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至东宫外(18)——赵瑟瑟重生番外
没有。
(十八)
寒雨难休,春潮涌涨。
镇北侯府的夜,难得清净。
更漏滴过半盏时,阿悟掀了帘子进来,冲我努了努嘴。我自群书中抬起头来,窥见火烛映出窗外那头的光影。
他没有进来,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女儿家的闺房当然不敢踏足。我没有见过他,但我识得他已经许久了。
那年上元节,尊贵的太子殿下携手他最宠爱的女人赵良娣登上承天门,与万民同庆。也是那一晚,城门失火,所谓的宠妃被困在火海里,差点没能走下去。
是这个年轻男人救了我,浓烟熏黑了他的脸,看不清面目,我在滚烈的火光中听见他在喊我:“小娘子快走,千万顾好自己。”我记得,他姓卢,大家都叫他二郎。
他是父亲派到我身边保护我的侍从,而我,却要用他去伤害我的父亲。
想到这样的事,我自然会怅然愧疚。
我抬起手臂,将脸掩在袖后,不让任何人看出我的情绪,连阿悟也不。
“小娘子,将军醒了。”他躲在窗外的树荫下,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醒了鸟窝里酣眠的鸟。
我点点头,尽量克制着情绪,“那么,再派几拨人,去刺杀他吧。”
他在外头应了一声,便没有再答,我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来他的后话,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父亲,他还好吗。”
“小娘子放心,将军除了腿脚不再便于行走,其他都好。”他这么说。
其实,光是不良于行,就已经是最大的遭难了。我的父亲,一匹宝马,半生沙场,没了一双灵便的腿脚,他又还剩下什么呢。
可我还是说,“父亲安康便好。”
历来不知,他的女儿,原来也虚伪成这副模样。
第二日朝堂便收到了消息,连大夫的诊断,都一并奏上。
同一天,先太子案被重新翻上台面,兄长说,陛下此番怕是要亲自审查。
陛下当然要亲查,因为此事已经推上风口浪尖,里头还牵扯到了李承鄞与李承邺,再容不得忽视。
我撑着头,忍不住在想,不知道忠王世子可有后悔,他怕也没有想过,一时激言,千重滔浪。
在这群运筹帷幄的布棋者中,他倒有些傻得可爱。
李承邺必定没有告诉他,格格不入,迟早是要丢了性命的。
春风再起的时候,我对着难得出现的月亮撑起五指,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手掌的轮廓。
阿悟迷茫地抬起头跟着我一起看月亮,“小娘子在比划什么呢?”
“我在想,大漠的月亮,比起上京来,可是更大更亮?”
认识九公主前,我从不渴望自由。可当她那样绘声绘色地同我描绘西州的美景时,我竟也找不出理由拒绝这种自由。
“小娘子当真打算离开吗?”阿悟不解。
我偏过头看阿悟,她的脸上还长着零星的小雀斑,双颊肉乎乎的,分明还是孩子的稚嫩来不及褪去,可她已经在我身边扮演起成熟的角色,连说话做事,都比同龄少女更显持重。
不是她想要变得成熟,是环境逼着她陪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