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尼茨勒：小小的喜剧（上）(4)

他说，他将终身感谢我对他的全部情意和抚爱。在那样的场合，一个人会停止对另一个人的爱，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情况确实如此。不管怎么样，他将永远是我的朋友。正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朋友，所以他才一定要向我道别。他把我拉到他的身边，抚摩着我的头发，并且又开始吻我，吻我的额头，吻我的其他地方。老实告诉你，我甚至掉下了眼泪。好海伦妮，你会理解我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们最后真正分手的时候已是十二点钟。当他后来跪在长沙发前吻我手的时候，我感动极了。这是我对他的最后的记忆了，因为在他吻我手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当我半夜醒来时，灯光低垂，他已经不在了，他已经走了。
喏，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我同他的事就到此结束了。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问，我该怎么办，或者我想怎么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得到了暂时的完全的满足。我休息得很好，睡得很香，一天抽一包烟，我在想：要是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啊！一切都是习惯而已。虽然这是我一个人度过的第一个八天，但按我的心愿，我喜欢整个夏天都这样生活。现在我整天看长篇小说，最近刚看完一部，我真心向你推荐这部小说。书中描写了某种我好久好久一直在想的东西，那就是：我们本来是正正经经的女人。是呀，我们并不比别人缺少什么，小说中就这么写着，我们甚至还有更多的东西，因为我们毫不做作，非常自然，这部小说也做了佐证。你一定要读读这部小说。你等着，我让莉娜包好后寄给你。
现在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也会给我写这么长的信？你究竟怎么打发你的时间？常常去看戏吗？你还那么天真可爱地向巴黎的那些先生们大献殷勤吗？
什么，我的好海伦妮，是谁告诉了我们这些情况？天哪，我想到我们最初在草地上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我是那么一本正经地去看戏，我想好好使用每月的五十个金币。我还想到，安东每天晚上来接我的情景：我们走进一家小饭馆，吃上一客土豆烤肉！你问起我母亲的情况，她身体很好。这八天中，她也来看过我一次，她还要我问候你。我相信，现在该结束这封信了。我真心请求你也给我写封长信。问候你的那位！
你们的夏季计划已经订好了吗？愿你们一切如意，不要出什么差错。我有这样的预感：你的路是走对了，这就是说你将成为一个贵妇人。还有，如有可能，你留心一些漂亮的巴黎人以作备用，或者根本不看他们一眼。
如果他同你结婚，那你也不必自以为了不起，因为你将会在小说中读到，你现在比以前少了许多许多魅力。
再次问候你，吻你。
你的老朋友约瑟菲妮
阿尔弗雷德·封·维尔默尔斯致那不勒斯的特奥多尔·迪林。
亲爱的朋友和诗人：
我思之再三，觉得夏天留在那不勒斯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信中说得那么不露声色，使我一点也猜不透，你是在同一位公主， 还是在同一个水果摊女售货员交往；到底是隐现在橄榄树枝间的月亮，还是那蓝色的水晶灯光是“你的欢乐的见证人”。不过，这些毕竟是次要的。想不到在异地他乡的情爱竟有如此这般的特殊魅力！其结局又是那么自由自在；某一天早晨，有一方一走了之；而另一方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离去，无须进行道别。他们中谁也不去追赶谁，因为第一，这要花许多钱；第二，当违约者是不值得的；第三，身边还有其他男人。我尊敬的诗人，至于我的情况，我几乎没有新的消息可以告诉你。要告诉的话，也只有这么一点：自赛马日——我给你的上一封信就是那天写的——以来，我感到越来越孤独了。告诉你，那天我确实去了武斯特尔游乐场，但此行令我难过。在蒸汽浴和香水进入寻常百姓之家以前，我几乎是同他们不能结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