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全书序章·其一|彼得·日耳曼的小序

小序，写在故事前——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所看到的景象，是微蓝的苍红色的天空。二三飞鸟途经晚霞，它们的背影被夕照拉长，蜿蜒到天际线的尽头。
这里是龙纹国的北方行省，在那个早已结束的乱世，这块土地有另一个名字——匈奴的故土。丘陵苍郁，泥沼与森林零零散散，落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之上，贯穿东方的大江发源于此，无数场战争曾在这里发生。曾经有背叛了一切的男人从这里流放，盘旋江边，不忍离去；曾经有渴望得到幸福的男人与女人在这里相遇，却双双在得到幸福的时刻命落黄泉。只不过，这些都是往事，故人已逝，他们的故事，也仅仅就是故事了。这片土地的历史有个令人觉得奇怪并诧异的特点，统治这里的最后一代匈奴王与建国的王同名，他们都叫做“阿提拉”。他们都起自东方而埋骨西方，平生纵马驰骋，最后一个个只留下一钵黄土。
“人生五十年，与天相较，不免渺然。”
我年岁渐增，凭观此言，也越发觉得古人的谈吐洗练，越发觉得，人类的一生终究是太过短暂了。于是我回到了这片草原，开始创作这本故事的始末。古人所行之事可称“古事”，而我的故事都来自于平生游历口头听闻，我是个吟游诗人，既然如此，就在“古事”之后添上“物语”，权作书名。
这里是末代匈奴王阿提拉的西征启程地，也是我旅行开始与结束的地方，实在是个让人怀念的地方，对我和我最好的搭档龙之介都是一样。我的名字是彼得·日耳曼，我的搭档是泷川龙之介——姑且算是吧，那个总是吵个不停又故作老成的少年陪我走了很长的路，一路走了很久，久到我都开始忘记我的眼睛早就看不清远方、而膝盖也日夜酸痛、年老鬓霜。
读者哟，还请原谅我这个唠叨老人的一厢情愿，先来听听我和龙之介少年的故事吧。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夏天，当时的我为了收集吟诗题材去了龙纹国北方行省的某处，前去匈奴国新国都木兰的旧址。
“木兰有居民二万，商贾往来，一片欣荣。等到了秋祭时节，散居各地的匈奴人便会聚在这里，举行如骑射、抛物等等竞技，可谓北地最大盛事。平时城外丘陵起伏，风吹草动，一片祥和。”这是从前诗人的记述，那时正是匈奴王阿提拉的全盛时期，而现在那里只剩下四五个石塔倾颓在废墟里，寒风穿过砖瓦，听起来像是某人在为整座城市的死亡而哭泣。
“真是世事无常。”正当我站在还算完好的石塔旁这样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大得不像话的说话声，吓了我一跳。
“喂，你是这样想的吧，大叔。”
龙之介就说着这种话大摇大摆地从塔后走出来了。
“嗯……嗯。”我大概是这样回答的，这是后来龙之介谈到这件事的时候说给我听的，毕竟那时候发生的事，都多少有些记不清了。
“泷川龙之介，大叔你叫我龙之介就好了。”这个多少有些奇妙的黑眼黑发少年如此介绍自己。
话说回来，直到旅行的最后我都很在乎龙之介对我的称呼，明明那时候是有好好自我介绍的，却还是“大叔”、“大叔”地叫来叫去，相当地无礼呢。当然，我也是好好地用“小子”这个称谓来回敬的。再后来，龙之介出于某些事离开了旅程。或许哪天，他又会大摇大摆地从我身边某个角落走出来，然后说上一句：“好久不见啊，大叔，现在应该叫你老头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