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台》第四十七回

冯照洋手里的动作一滞，表情霎时有几分不自然，“兄弟，你这是哪的话啊？我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糙人，哪能跟你比啊！”
大林乐了，“嗨，我的意思是，您是三爷的亲戚，三爷什么地位啊，那您也必然不是一般人。”
冯照洋像是松了口气，“我叔是我叔，我是我。我哪有怹那么好的命啊。”
“冯哥，咱这就是闲聊天，”大林上前揽住老冯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您紧张什么啊？”
“没有，没有。”老冯端起水盆打岔，“这脏水泼哪啊？”
大林接过水盆，“您给我就得了。”
冯照洋趁大林泼水的工夫，三两步溜回了前堂，“这一院子人精可是了不得……”
前堂老哥儿俩正喝得微醺，话说得都不大利索了。
“兄弟…我跟你说啊，这…这群东洋鬼子，就他妈该杀！”
掌柜的哆里哆嗦地端起酒杯，“三爷，您说的没错，该杀！都该杀！”
三爷揉了揉朦胧的醉眼，“咱呐，得有中国人的骨气，不能贪生怕死！”
已然喝蒙了的掌柜的只顾顺着三爷的话茬往下说，“那是，那不能！”
“咱也得…老当益壮！”
“您说的太对了！”
“哎呀我的三叔啊！”冯照洋紧走两步，“我一眼没看住，您咋喝这些呢！看一会儿回家了，三婶不骂你！”
三爷伸手搓了搓脸，“没事，没喝多。我们哥儿俩有日子没见了，高兴！”
掌柜的摇摇晃晃站起来，“三爷，咱上里屋聊吧，前边还有生意呢。”
“您二位先站稳当了！”冯照洋一手拽三爷一手搀着掌柜的，“那个，小孟儿啊！快过来搭把手！”
小孟儿一回头也吓了一跳，“好家伙！您哥儿俩也是没说没管了！”撂下手里的抹布颠过来，“这是没明儿了吗？喝这么多！”
三爷抬手给他一个毛栗子，“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
“得了，我错了，我错了！您快上后边歇会儿吧！”
小孟儿搭住掌柜的，冯照洋架住三爷，爷儿四个踉踉跄跄往后院走。把这二位都扶到炕上，又给搭上了被和，这才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老冯在后院转了一圈，这群小子，无论是练功的、溜活的还是劈柴烧水的，都按部就班地忙活着。整个德云轩像是一台运转良好的机器，齿轮或大或小，转得或快或慢，都咬合精准，分毫不差。一个小茶馆而已，能有这样的默契，让冯照洋叹为观止。
在后院也说不上话、帮不上忙，老冯溜溜达达，又前堂了。
“怎么着兄弟？给你弄点水喝？”祥子看老冯自个儿坐那卖呆，拎着壶过去捣乱。
“哎！”老冯把茶碗递过去，“辛苦您了啊！”
“嗨，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就是一跑堂的，挣得就是卖苦力的钱。”祥子续好水端到他眼前，“跟您这有钱有势的比不了。”
老冯这一口热水差点烫秃噜皮，“嘶…你这是听谁说我有钱有势了？！”
“嚯！这还用听说吗？您是三爷家的亲戚，还能差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