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鱼（堂良）八

周九良用指尖碰了碰他颤动的睫毛，只有这时候他才格外像自己想念的那个人，不知道先生十七岁时什么样，但一定不会这般爱闯祸。
摸了摸孟鹤堂冰凉的脸颊和手心，周九良将室温调高，也眯起了眼睛。
虽然房内暖和得如同晚春熏熏的午后，孟鹤堂却在蓬松的羽毛被下蜷缩着，身体越来越冷，寒意从四肢末端向上侵袭，顺着被冻住的血液一点点往胸口钻。
瑟瑟发抖地从睡梦中惊醒，孟鹤堂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墨一般浓重的恐惧在身边缓缓流动，想要抓住什么，一伸手就撞上坚硬的木板。
拍打和呼救都是无谓的举动，不知何时孟鹤堂被关进了狭小的空间中，四面八方都被封死，连翻身都没法办到。
“喂！救命！！——救我——”手掌因为持续敲打变得红肿，可是孟鹤堂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绝望和窒息感令他只能发了疯一样的呼喊，来对抗死一般的寂静。
“孟鹤堂。”突然有声音传来，低沉且些微带着鼻音。
“谁！你是谁！”孟鹤堂猛地停了下来，指甲死死抠住木板，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一丁点响动。
“你是孟鹤堂。”分不出方向，这声音更像是藏在孟鹤堂脑中。
“我不知道，我是谁——你是谁？”
“你是孟鹤堂。”
“我——是孟鹤堂？”
声音像是一位固执的说书人，年复一年地说着同样的故事：“你住在F区。”
“不，我不记得——”
“你住在F区。”
“我——住在——”孟鹤堂用力晃动自己迷朦的脑袋，咬紧下唇却没有痛感，用尽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问道：“你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
“杀了夜鸦。”与其说是命令，更像是劝告，“杀了夜鸦，你会得到所有想要的答案。”
身下蓦然一空，孟鹤堂坠入无底黑洞，震颤着终于从噩梦中逃脱。手心还紧紧攥着，孟鹤堂胸口急促地起伏，那种被抛弃和被掩埋的无助和绝望，犹如冰冷的死亡。
许久，僵硬的躯体终于慢慢活泛回来，孟鹤堂一扭脸，看见周九良将脑袋窝在自己肩膀，孩子一样弓着。
杀了夜鸦，你能得到所有想要的答案。
梦里的那句话又开始在脑海中响起，孟鹤堂缓缓抬起了手，朝周九良的脖子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