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声咽（卅五）

二人坐至深夜，倒也没怎么聊天。慕容离取了棋来，执明和他手谈时，偶尔聊上几句，倒也颇有乐趣。
直到小胖过来敲门，执明才恍然发觉已过子夜，而慕容离虽然手里还捏着白子，但是眼底已经带上了倦意，忙道：“瞧我这脑子，竟忘了时间。阿离你快去休息吧，我已经叫了方夜回来陪你，明早应该就能到了，届时你若是想走，便带上他一起吧。”
慕容离看着下到一半的棋局，轻轻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把棋子落下，抬头看着眼前人，道：“不若还是把这一局下完吧，左右也晚了。”顿了一下，继续道，“况且，我还有些事想与王上......呃，与陛下说。”
执明伸手越过棋盘抓住了慕容离。
他被“陛下”扎的心疼，慕容离冰凉的手反倒没那么刺激了。紧紧盯着那人的眼睛纠正道：“阿离，莫要唤‘陛下’，旁的，都好。”
小胖见状，识趣地退下了，慕容离也便顺从地改了口：“王上，如今我不过一介布衣，依着‘肜沐’的名字活着。方夜却是朝廷重臣，即便回了王宫，也断不能再随我回镇子。私心也好，算计也罢，我想留在这里，让信修跟着夫子们好好学习，还请王上恩准。”
原本以为慕容离又要拒绝自己，万万没想到却是主动要求留下来。此时的执明哪里还管什么算计，或者说，他根本已经不再纠结曾经慕容离的“算计”。掌政多年，他早已明白上位者的无奈，曾经的那些早已随风散去了。
“阿离愿意留下来，那是最好不过了，你且安心住着，信修的事，处理好了我便来告诉你。”执明此时已经坐到了慕容离的身旁，拥了一下他的身子，才发觉冰凉的不只是手，连身上都没什么暖意。
这可吓到了执明，一般人手冷也就罢了，哪会连身子都这样冷。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只能猜测：“阿离怎么这样冷？是冻着了吗？我让人再添几个炭盆吧。被子够吗？我让小胖再送几条过来......”
“王上，炭盆也够，被子也够，无需折腾了。左不过是我体寒，熬过冬天也便好了。”慕容离无奈地打断了执明的话。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敢去看执明的眼睛了，因此只是低着头安慰他。
真的已经太晚了，周围的烛火也不够亮了，身子也越发的冷了，他现在只能看到模糊的棋盘上散落着棋子，却是怎么也无法聚焦了。若是抬头直视执明的眼睛，必能让人发觉不对劲。
不该任性地熬到这么晚的。慕容离心里暗暗自责。
执明虽然察觉慕容离情况不太好，但是既然他说无事，便也不好再多问，只是嘱咐人照顾好自己，“万事有我，莫要逞强。”
慕容离笑了，轻轻推开执明虚揽着自己身子的手，起身取了一件厚披风，正巧看见窗外格外明亮，便好奇地推开窗看了看。一片银装素裹，照的人眼睛都清明了许多——竟是下雪了。
有心多看一会儿，到底身子撑不住了，便掩好窗，回到执明身边，亲自帮他整理好了，还嘱咐道：“我瞧着外头下雪了，天黑路滑，仔细摔着。”
执明看着低头整理的慕容离，顿时觉得无比幸福，连外面的雪也多了几分情趣：“‘瑞雪兆丰年’，你一来，连上天都降了福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