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声咽(卅四)
信修看了慕容离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提醒到:“对面有人盯着你,是不是认出来了?”
慕容离倒没怎么在意,甚至低着头倒酒不曾抬起,浅饮了一口,才道:“那是甪里萩,很有见地的一个人。这些年,听闻他提了不少关于社稷民生的策议,也很受重用。”
信修一听是甪里萩,眼睛已经放出光来,再加上慕容离对他的评价这么高,更是一脸兴奋。
他早就听说过甪里萩的大名,虽然他为人低调,但是做的事可一点都不低调,连他住在那么偏的小镇,都从他的政策中得到了实惠,更不用提天下苍生了。
“甪里大人学问做的不错吧?他能不能教我啊?”信修低下头倒酒,借以掩饰兴奋的神色,但语气里还是喜悦得很,连称呼都换了敬称。
慕容离莫名的有点不痛快。放下玉箸,与远处的甪里萩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头没转,话却是对着信修说的,道:“这事,我说了不算,甪里萩不是我的人了,想要,自己和执明说去。”
信修吃了瘪,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但是还是时不时看向甪里萩。那个人,不论是静坐、闲谈,还是用菜、饮酒,都有一股不一样的风采。虽然比不上慕容离,但是已经让少年钦慕不已。
甪里萩见慕容离看向自己,还点头示意,一下子便热泪盈眶,使劲全部气力才忍住,借着饮酒拭了泪。再抬头,想看一眼,执明正巧唤他,起身答过话,那边二人已经低头闲谈了。
宴会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天寒路冷,大臣们带着家眷也多有不便,再加上一整天没有和慕容离说话,执明早已按捺不住,因此早早地便散了。
回到寝殿,执明特意洗漱更衣,再三检查了身上没有酒味,才去了向煦台。
他记得,有一次喝醉了酒,去慕容离那里撒酒疯,事后懊悔得不行。后来,他虽然饮酒,但是总记得,慕容离讨厌酒味,因此即便很累了,还是把自己收拾了一便。
慕容离历来睡得早,今日信修却也没有催他。他知道,执明是一定要过来一趟的。倒是慕容离,打发他去休息了。
执明站在慕容离房门口,犹豫许久才轻轻叩响,试探地问道:“阿离,你睡了吗?”
慕容离起身开了门,见执明换了一身衣服,倒是一怔,随即侧身让人进了屋:“更深露重,快进来喝口热茶吧。”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怎么连件披风也没有?”
执明微微松了口气:“怕你歇下了,急着过来,忘了。”
二人坐下,慕容离将桌上的书放在一边的塌上,从红泥小炉上取了热水为执明沏茶。
烫杯温壶,洗茶冲泡,分壶奉茶,执明静静地看着,仿佛回到了从前。不是兵戎相见的那一天,而是天权时的日日相伴。
待接过了茶,细细品过,才开口道:“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可惜我却说不出这茶的妙处。”
慕容离自己也品了一口,看着不再冒冒失失牛饮的执明,心里有一点点说不清的失落。
他微微一笑,道:“这世上喝茶的人那么多,茶的种类也那么多,谁又能一一道明呢?茶,喝着舒服,便是好茶。若是让自己难受,那么再名贵的茶,也不过是枯叶罢了。”
有时候,不论理智要求你做什么,你的行为若是让自己痛苦,那么干脆不做。从心一次,说不定彼此都能解脱,那么又何必去计较不相干的人或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