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声咽(卅二)
到了向煦台,执明看着慕容离和信修进了门,百般克制才没有留在屋里,只是嘱咐人好生伺候着,又告诉慕容离明日早起便是祭祀之事,事物繁琐不能陪伴,但是晚上的庆祝宴会会轻松许多,还隐隐透露出希望他能参加的意思。
慕容离倒也没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痛快地答应了,还提醒执明安排位置的时候自己和信修坐在一起。
原本慕容离就不方便坐在执明近处,这样一来信修陪着慕容离,虽然坐得偏些,但到底还是没白来这一趟。
执明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了。
翌日一早,信修起床后准备出门给慕容离打洗脸水。一开门,便见门外走廊上站了一排端着盥洗用品的人,不由得惊了一下。退回去,看了看慕容离,发现他已经醒了,便将人叫了进来。
慕容离洗漱之后和信修用了早膳,姑且不提。二人闲来无事,慕容离便提起了入仕之事。
信修也没藏着掖着,虽有愧疚,但还是直视慕容离的眼睛,坚定地回答道:“老师,这些年,我虽没怎么好好做过学问,但是明年春天,我还是想试一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能一直陪着老师,是学生不懂事。但是祖上的清白我也不能不理,不昭雪,不配为人!”
慕容离早就料到了的事,哪里会去怪他,拍了拍信修的肩,轻声道:“我也算不上什么好老师,没把你带到歧路上已是万幸。我待你,无论好坏,不过三四年光景,你父母生你养你,平白冤死,当然不能不顾。你能凭借一己之力洗清这污蔑,他们九泉之下,也会欣然安息,我这个做老师的,也以你为傲!”
几句话,轻飘飘的,但是入了信修的耳朵,却是狠狠地砸在了心头。虽然知道平日里与他斗嘴、支使他干活的肜沐曾经是叱咤风云的慕容离,自己也确实算是他的学生,但是他从没有像今日这般与他谈心。
泪水在信修的眼眶里打转,几欲落下。慕容离抬手直接揩去了,笑道:“宫里有许多比我更适合当老师的先生,若是我陪你一起住在这里,你愿意和他们做做学问吗?”
信修眨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慕容离,把这话在嘴里过了一遍,才咂摸出一点味道来:“你不是说只是来过冬至节吗?再说了,我就你一个老师,别的才不算呢!”
慕容离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解释道:“我没骗你,当初来的时候,确是只打算过冬至节,但若是那执明不放我走呢?你打算怎么办?没法子不是?我留下来了,你难道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若是你留下来了,干脆和那些老夫子做做学问,也无伤大雅。”
信修被他这一套话绕了进去,竟也忍不住点了一下头。之后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来。顿觉自己未免太可怜了些,一时间倒是不再伤感了。
其实慕容离不过是希望信修能多学点知识,练练人情世故。
从前和自己住在一起,再怎么凶狠,也不过是炸了毛的小猫。入了官场,就是被剥掉了皮,送到豺狼虎豹面前。不强大起来,莫说是为父兄昭雪,在朝堂上便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得。
自己若是留下来,执明想来不会不肯。此事,便算是定了。